《達·芬奇密碼》reference_book_ids\":[7012931668948290567]}],\"149\":[{\"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149,\"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88,\"start_container_index\":149,\"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83},\"quote_content\":\"《洛神賦》reference_book_ids\":[7137443005283175439]}]},\"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第一個故事 信仰
——明代翡翠鑲黃金戒指
01
下午2點15分,一輛雷克薩斯停在星海大廈門口。
率先從車上走下來的是一名穿著高跟鞋的美麗的女子。
已經等候在門口接待的工作人員走過去,客氣地說道:“您好,您就是連小姐吧。”
時至初秋,北方的天氣已經轉涼,Keely全然不怕冷地穿了一條黛青色的過膝裙,那是某奢侈品牌秋季新款,不僅下擺處有開叉,大大的V領更是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她人長得漂亮,個子也高。這種質地優良但很挑人的絲絨材質穿在她身上顯得十分高級。
這位高級而又帶著一絲性感的女子嫵媚而不失得體地一笑,然後她伸出纖長的手指,認真地指了指跟在她後麵下車的女孩,解釋道:“這位才是連小姐,我是她的助理Keely。”
“抱歉。”工作人員麵上有些掛不住,滿臉不好意思地說道。
也不怪他認錯,他早就聽聞連樂青這位有點傳奇的尋寶獵人的事跡,可是眼前這個和Keely站在一起,穿著糖果色外套,背上背著一隻雙肩包,打扮隨意的女孩,怎麼看怎麼像個大學生,實在無法與那個傳聞中能飛簷走壁,來去如風的尋寶獵人聯係起來。
而連樂青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誤會,禮貌地說道:“方便帶我們去見見嚴先生嗎?”
“當然,嚴先生已經在樓上等候多時。”工作人員連忙上前引路,“連小姐,這邊請。”
星海大廈是一幢5A級豪華寫字樓,四周布滿了成熟的商圈,是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裏一流的地段。
進去便是寬敞明亮的酒店式大堂,連樂青上樓前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大堂的樓層分布名錄,上麵可以看到大小幾十家公司,格爾投資有限公司的樓層為15-17。
因為十二歲那年發生的那件綁架案,連樂青獲得能能將古董看成人形,並且跟它們溝通的能力,生活也跟著徹底打亂了,她大學還沒畢業,就在學姐謝懷遙的指引下,做了尋寶獵人。
雖然沒有朝九晚五正兒八經的上過一天班,但她深知在這樣的地段租下三層寫字樓,這背後的財力不容小覷。
由於不是上下班時間,電梯非常順利地將她們一行三人帶到了17樓,工作人員將她們領進一個會客廳。
連樂青很快就在會客廳裏見到了她這次的客戶嚴格。在來之前,謝懷遙就簡單地介紹過,嚴格是這家投資公司的CEO,三十一歲。他有一枚祖傳的古董戒指,原計劃打算用來向他心愛的人表明心跡,結果戒指不慎丟失。年輕有為的CEO十分焦急,答應謝懷遙隻要能在半月內將那枚戒指尋回,他願意向他們支付戒指市價的8%作為酬勞。
連樂青難掩興奮和激動:大手筆啊!
成為尋寶獵人後,連樂青和謝懷遙與Keely合作已經三年,這三年,風雨飄搖,就好像有一個無形的鍾懸在她的頭頂,催促著她快點跑,再快點跑。
於是,她瘦小的身影穿梭鋼筋水泥的城市之中,替各種各樣的客戶找古玩、財寶……甚至找人,收取的報酬大多在寶物市價的5%以內。
不過連樂青很快就控製住自己的表情,不能讓嚴格認為她沒見過世麵,進而懷疑她的專業性。
“嚴總,這位是連小姐。”工作人員學聰明了,一進會客廳先向嚴格介紹連樂青,然後才恭敬地介紹嚴格:“連小姐,這是我們嚴總。”
嚴格皮膚偏黑,雖然是單眼皮,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派商務精英的氣質。
他笑著說:“懷遙經常和我提起你。”
Keely注意到這個男人在合身的煙灰色襯衫包裹下,隱隱可見肌肉,看得出來有健身習慣,跟現在流行的奶油小生明顯不同,而這一聲“懷遙”叫得自然親昵,讓Keely燃起了八卦之心,她一邊對著連樂青使了個眼色,一邊在桌子底下撞了撞她的腿。
連樂青哪能不知道Keely的那點小心思,但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她很快就進入工作模式,輕咳兩聲,給了Keely一個“不要空穴來風、製造緋聞”的嚴肅眼神,Keely覺得沒趣,隻能規規矩矩坐好。
嚴格讓工作人員打開投影儀。牆壁上立即出現一隻雕工精細的鑲金翡翠戒指的影像,戒指尺寸25×17×7.2毫米。戒身為19K鏤空黃金,盡管時隔百年,依然色澤鮮豔。戒麵用的是老坑玻璃種翡翠,即便隔著屏幕,也能叫人感受到那抹勾人魂魄的綠意,宛如一灣最純粹的湖泊,明明是死物,卻散發著永恒的生命之美。
若非連樂青擁有一雙不同於別人的能將古董看成人形的眼睛,並因此見過這世間太多古老的至美之物,這個時候的她一定很難做到麵不改色。
Keely也很專業,她壓住讚歎的聲音,手指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鍵盤上飛快敲擊,末了,她轉過筆記本屏幕,對嚴格粲然一笑:“嚴先生,您這款戒指與孔祥熙家族收藏的戒指非常相似,孔祥熙那枚成交價格接近兩千萬港幣,不知嚴先生這枚市價如何定義?”
嚴格並沒有和謝懷遙談好具體價格,聽到Keely的話說:“我谘詢過鑒定專家,他給出的參考價是兩千兩百萬人民幣,你們能接受嗎?”
“當然。”最近翡翠價格受到緬甸礦業法影響,價格有點起伏,嚴格出手闊綽,直接給了近五年來的最高價,這多半是看在謝懷遙的麵子上。
連樂青心中一喜,不過謹慎起見,還是決定問個清楚:“嚴先生方便和我們說說這枚戒指的來曆嗎?為什麼不報警?”
“戒指是祖父留下來的……”不等嚴格回答完,會客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個穿著香雲紗長袍、身材微胖的老太太氣勢洶洶闖進來,她指了指連樂青,又指了指Keely:“誰讓你們進來的?走走走,你們兩個出去,不要在這裏了!”
02
連樂青和Keely顯然不認識這個老太太,兩人莫名其妙對視了一眼,轉向嚴格,嚴格對女人喊了一聲“媽”,一邊將她往門口推,一邊小聲說:“有什麼事情回家再說,連小姐和Keely是我的貴客。您不能對她們無禮。”
“是我對她們無禮,還是你對我無禮?我是你媽!”老太太年齡雖大,力氣卻不小,反倒將嚴格推開,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她走得急,雖然微微喘氣,卻聲如洪鍾,“我這麼做都是為你好!”
Keely知道世上很多父母打著“為你好”的名義,安排子女的人生,一抹微不可見的嘲諷,在她的唇角一閃而逝。
她倒想看看嚴格這種成功人士麵對強勢而又腐朽的父母會有什麼反應。
連樂青一向見人說人話,不過她對長輩向來尊重,她拿起桌上的一瓶水,走到老太太身邊,禮貌而客氣地說:“阿姨,您先喝口水,有什麼話,您坐下來慢慢說。”
老太太瞥了連樂青一眼,這個女孩看著個子不高,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像是寶石沉在清水裏,毫無攻擊性,語氣不由得舒緩下來:“姑娘,阿姨知道你們是來幫嚴格找翡翠戒指的,阿姨我也不是故意針對你們,但那戒指不能找,那翡翠上有煞氣,對嚴格的事業不好,丟了就丟了,都是身外之物,聽阿姨的不要去找了,我們家也不差這點錢。”
“翡翠有煞氣?阿姨為什麼會這麼說?”連樂青見自己扮演好孩子有了效果,故作天真地發問。
“可不是嗎?我都請大師親自登門到家裏算過了。”
原來,兩天前老太太在老姐妹的介紹下,請了一名所謂的大師去她家別墅裏看風水——“大師,我兒子做投資的,事業做得很大,但最近運氣不好,在東南亞的生意損失了好幾百萬,大師,您幫著看看。”老太太討好似的說完,就見那所謂的大師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米,扔了滿地。緊接著,又從身後摸出一支桃木劍,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東看看西看看,對著空氣胡亂揮舞了幾下,接著,他仿佛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眯起眼睛,大吼一聲“去”,對著老太太就是劈頭一砍。
老太太嚇得心髒差點跳出胸腔,跌坐在地上,摸著胸口,哎喲哎喲地叫喚:“大師,你……這,這是做什麼?”
“這個家裏有東西作祟啊。”大師挑了個劍花,慢慢地伸掌往身前一推,做了個漂亮的收劍動作,“老太太,你不用怕,我暫時還能製住它,不過,這也隻是權宜之計。”
“大師,那您知道是什麼東西嗎?”老太太禁不住嚇,聲音都有些哆嗦,慌忙抓住大師的袖子。
大師不語,他從衣服裏拿出個羅盤,放在地上,閉著眼,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在念些什麼,忽然,他猛地睜開眼睛,麵前羅盤指針指向了嚴格的書房:“最近你兒子是不是帶回什麼有陰氣的東西,放在那間屋子?”
“陰氣?”老太太想了好半天,忽然想起家裏有一枚明朝的翡翠戒指,試探著問,“女人的飾品會不會帶陰氣?”
大師轉動著羅盤的內盤,緩緩地說道:“女人陰氣重,越是古老的東西,沾上的陰氣越重。你兒子最近的事都與那東西有關,輕則生意場上遭受損失,重則丟掉性命啊!”
一聽到危及嚴格生命,老太太傻了,差點沒有當場給他下跪,她聲音帶著哭腔:“大師,您法力高強,可有破解之法?”
“這破解之法嘛……”大師頓了頓,對上老太太著急的眼神,不急不緩地說:“也不是沒有。你先把那髒東西拿出來,讓我看看能否用我的能量克製住它。”
老太太聽說要把戒指拿出來,有點兒猶豫:“這東西挺值錢的,他準備用來送給女朋友的,其他人碰都不讓碰的。”
大師摸著胡須搖頭冷笑一聲,露出高深莫測、蔑視眾生的表情:“老人家,你聽過馬鈺舍棄家產升仙的故事嗎?馬鈺和孫不二本來是一對恩愛的夫婦,但是後來,夫妻二人為了修煉,把家產當成垃圾,把兒女為當成路人,舍棄了人世間的榮華富貴、愛恨離別,這才取得不朽的成績,成了高高在上的神仙。”
老太太哪裏聽得懂這些,腦子裏暈暈乎乎的:“我不要什麼成績,大師,您幫幫我,我家嚴格絕對不能出事!我三十九歲才生我兒,差點難產而死,我家是三代單傳,我就指望著嚴格趕緊結婚,能快點讓我抱大孫子呢!”
大師無奈:“我說你這老太太怎麼這麼俗氣?自古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們這些人啊,就是把身外物看得太重。你想清楚想明白了,可別不把你兒子的命當回事。一句準話,這東西到底拿不拿出來給我看,給我看我還能幫著驅邪,如果不拿出來,那我可就走了!”
“別走,別走!”老太太把心一橫,翻箱倒櫃找來了鑰匙,打開了嚴格書房的保險櫃,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匣子。
那是一方木匣子,大果紫檀材質,滿瘤滿癭,帶水波紋,香味非常濃鬱。
光看盒子,大師就知道裏麵裝著的不是俗物。他下意識咽了口唾沫,見老太太小心翼翼打開盒子,露出裏麵墊著的黃色綢緞,以及綢緞上麵靜靜地躺著的翡翠戒指……03
老太太說到這裏,不用繼續往下講,連樂青已經心知肚明了。
她與Keely無聲地對視了一眼——
什麼大師,明顯就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
這麼低級的行騙招數,竟然會有人相信。
怪不得謝懷遙接這個案子的時候,表情有些猶疑,估計她跟老太太打過交道。謝懷遙雖然從事古董修複工作,但她的父親是一名律師,母親也在大學任教,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凡事講求真憑實據。
她習慣了平等和理性的思維對話,對搞封建迷信的老太太也沒什麼辦法。
連樂青也特別討厭所謂的“大師”。她爸住院期間,她加了不少癌症病患家屬互助群,群裏時不時冒出一些什麼神醫、祖傳中醫、玄學大師……病急亂投醫,得了絕症的病人和家屬個個心急如婪,不管治療方案有多荒唐,但凡有一線希望都願意破財消災去試一試。於是,有些騙子便正好利用病人和家屬的焦急,乘虛而入,兜售一堆亂七八糟的三無藥品,這種堂而皇之地啃著人血饅頭的人用窮凶極惡形容也不為過。
見連樂青緊皺著眉頭表情嚴肅, Keely真怕這小姑奶奶較去跟老太太理論,把她拉到一邊,低聲提醒:“別硬碰硬,老太太說那人是大師,你就跟著這麼喊。現在的老人家,富態悠閑,有錢有閑,兒女工作太忙往往不能時時陪在身邊。她們缺乏關愛,有人願意陪她們說話,哪怕對方是騙子,她們也把騙子當朋友。你要是說他們朋友的壞話,她們還不把你當成階級敵人鬥爭到底?”
“這哪是當朋友,是當神仙供著,性質能一樣?”連樂青嘴上這麼說,但她覺得Keely說的也有道理,其實這些老人也挺可憐的。
這樣想著,她偷偷看了一眼老太太,一邊走過去清了清嗓子,像生怕她聽不見似的,故意提高音量: “嚴先生,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和信任,既然大師都這麼說了,應是天意了,我們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逆天而為。你的單子我們不接了。我勸你一句,也別再找人去找戒指了,一切順其自然。”
這一番話,她說得一本正經,字正腔圓,配上她那張童叟無欺的臉,讓老太太瞬間眉開眼笑。
“小姑娘,沒想到你是個明白人。”老太太恢複了長輩本應該有的慈眉善目,“嚴格,你也聽到了,凡事上天早已經注定,要存有敬畏之心,不要覺得你讀了研究生、做了大生意,就不相信這些。”
嚴格比誰都知道自家老太太的性格,他無奈地笑了笑,沒有反駁老太太,而是叫來工作人員,將連樂青她們送出辦公室:“你們說得對,連小姐,既然你們做出這個決定,我也不便強求。”
連樂青剛走出大樓,就接到謝懷遙的電話:“樂青,嚴格剛才打電話對我道歉,說老太太的出現是意外,還把大師進入別墅後的監控視頻發給了我,我這邊也快結束了,準備回一趟工作室,你和Keely回來看看,我們好好商量下,製定下一步計劃。”
連樂青就喜歡和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嘴上也不吝讚美:“嚴先生還挺上道,一下就看出我們在演戲,配合球打得挺好,希望這次跟他合作能順利。”
“他要是連這點觀察力都沒有,怎麼會年紀輕輕掙下這麼大的產業。” Keely仰頭望了望眼前的大廈,眼神有些恍惚。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話讓Keely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會想起蹲在監獄裏的前男友林如峰,一會又想起和連樂青正處於熱戀的鍾維勳……再優秀又怎樣,像她一樣,從小就什麼都比別人強,可是喜歡的男人,要麼時運不濟,要麼名草有主。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當思其一二。
可是常人都是在紅塵欲念中掙紮,哪能做到如此灑脫。
或許是因為從小被父母灌輸注重男輕女觀點,不管怎麼掙脫家庭背景給她打上的烙印,她潛意識裏依然認為好男人才是女人的最後歸屬和幸福。
“聽某人的口氣,好像很羨慕啊。”連樂青揶揄道,“是羨慕他取得的成就呢,還是羨慕他要表白的對象?”
Keely將眼裏複雜的神色收了收,紅唇一抿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故作輕鬆伸手拍了拍連樂青的肩:“我最羨慕的人,是你。”
“我有什麼好羨慕的……”
兩人回到謝懷遙的工作室已經是半小時之後,謝懷遙的工作室是個LOFT,樓下用來招待客人,樓上才是她工作的地方,她貼心地準備了零食、水果,用顏色複古的瓷盤裝著,擺在茶幾上,十分精致。
連樂青不客氣地坐在懶人椅上,打開一包薯片,一邊吃,一邊看對麵牆壁投影的監視畫麵。
首先出現的是嚴格的書房,中式的裝修風格,家具和書架都是紅木的,牆壁上掛著名人書畫。一眼就能看出豪氣。
連樂青不由得想起了鍾維勳,她曾經潛進過維勳的書房,不過相比之下,鍾維勳家的擺設就低調許多,而且每件物品的位置都非常講究,暗合風水格局,透著書香門第特有的氣韻。
她正想著,老太太帶著主角,也就是她口中尊稱的大師登場了。大師個子高瘦,顴骨突出,臉色微微有些泛白,下巴上長須飄飄,走起路來,一身道袍晃晃悠悠,仿佛真能憑借青雲一步登天,隻不過,在老太太轉身之際,他馬上就換了麵孔,眼珠子東轉西轉,將一幅賊眉鼠眼的樣子在鏡頭前暴露無遺。
快進、定格、後退。
Keely飛快地操作視頻軟件,將大師盜竊戒指的鏡頭,切下來放大,雖然監控畫麵清晰度有限,好在勉強還能夠看清大師的長相,Keely捋開散落在眼前的發絲:“這個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也覺得眼熟。”連樂青抓了抓頭發,認真地在腦海裏搜索,忽然說,“我知道了,我好像在‘火眼金睛’論壇見過他。”
“火眼金睛”論壇是全城最大的古董論壇,連樂青也算是那裏的常客了,她以前經常在論壇上跟人討論古董的真偽,還在上麵接過一回單。
連樂青是個行動派,她馬上找到了她的老朋友Nick幫忙,Nick是火眼金睛論壇古鏡版的版主,他辦事很利落,幫忙找出了用大師照片做頭像的id,那id叫“張大帥”。
連樂青看向謝懷遙:“這個id會不會就是大師本人的?”
謝懷遙一點都不像北方人,她氣質沉靜,身上有種江南水鄉的古典溫柔,她走到連樂青旁邊,認真地看了看手機上的照片,分析道 :“在網上用人物麵孔做頭像的,通常分為幾種:一種人會用偶像或者喜歡的人做頭像,這種人有理想的生活,有明確目標,性格比較簡單;一種是用誇張的人物表情包做頭像,這種人在現實中反而相對沉悶,非常希望能夠通過某種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緒;一種喜歡用ps藝術照做頭像,這種人追求唯美,比較強勢,但遇到重要的事情,又會退縮不前;還有一種是用自己的生活照做頭像,這種人生活隨意,已經完全接受自己的狀態,會經常用這個號和他現實中的朋友、同事、客戶等,進行溝通交往,不排除這個頭像就是大師本人的可能性……”
“為什麼?”
“大師的臉不算英俊,表情沒什麼特色,也不是網絡紅人。應該沒有迷弟迷妹用他的臉做頭像。”連樂青明白了,趕緊把大師在論壇裏發的所有帖子,都看了一遍。
大概是因為“火眼金睛”論壇水太深,大師很少在上麵發表個人意見,沒有原創帖,跟帖內容也十分單一:“頂”“樓主威武”“我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樂青看得眼花繚亂。
她翻了半晌,沮喪地發現,這些帖子裏幾乎沒有任何有用信息。
“樂青,以你的身手,在這裏找這些信息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Keely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負責追回寶貝,這種上網找線索的小事情交給我就行。”
她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地打開了筆記本,連樂青一笑:“那就有勞我們集美麗與智慧於一身的Keely小姐了。”
連樂青說得沒錯,Keely不僅擁有美麗的皮囊,還是是個數據天才,她從小到大都是學霸,對痕跡十分敏感,果然沒多一會兒,她就找出了大師的快腳賬號——他在快腳視頻裏叫“666”,可是樣子卻跟別墅視頻裏看起來截然不同,不僅沒留胡子,還穿了一件寬大的T恤和嵌滿金屬釘的破洞牛仔褲,就像個嘻哈說唱高手,在某個喧鬧的地方跳最近流行的海帶舞,搖頭晃腦,大吼大叫。
“海帶海帶海帶,你快點給我狗帶!”
再聯想到之前那一身大師的裝扮,另人咂舌,說他是戲精本精也不為過。
Keely將視頻裏每個細小的聲音都抽出來,聽到一個年輕的男人熱情地招呼大師:“哥們,明天再過來喝一杯。”
“看樣子,視頻裏他跳舞的這個地方,他經常去。” Keely說道。
這話讓連樂青眼睛一亮,不由得往屏幕上湊了湊,她讓Keely把大師身後的背景放大。
很快,Keely就發現大師身後的牆壁上,露出一段小小的弧線,似乎是裝飾畫的一角:“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好像是蜻蜓的翅膀?”連樂青琢磨了一下,唇邊迅速綻出一抹笑容,“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好久沒去那個地方了。”
“開心酒吧。”一旁沉默的謝懷遙忍不住開口。
04
開心酒吧坐落在城西一個小角落,店麵不算大。當地一名原創歌手,為它寫過一句“我在開心酒吧尋開心,卻找不到幸福”的歌詞。後來這首歌在網絡意外走紅,歌手上了電視,踏上了璀璨星途,而開心酒吧也跟著大紅大紫。
酒吧裏麵永遠光怪陸離、人滿為患,就連周一到周五晚上,門外都有一堆人候著,還有不少網紅在那裏擺造型拍照、做直播。
連樂青上大學的時候經常去開心酒吧,她和別人不一樣,去酒吧不是因為喜歡喝酒,自從十幾歲那次變故,她身上發生了很多怪事,一跟陌生人接觸就渾身不自在。認識謝懷遙後,謝懷遙一步一步引導連樂青,根據她的體質製定了計劃,其中有一項是去酒吧鍛煉膽量:怎樣擺脫陌生人的搭訕和酒鬼的糾纏,如何應對被人下藥,怎樣從目標人物嘴裏套取情報……有時候連樂青也不懂謝懷遙,她身上自帶著某種神秘,明明是那樣古典沉靜的女子,可是做事風格卻完全不這樣。
而今回想起來,若不是謝懷遙那時候製定的能把人逼瘋的魔鬼訓練,連樂青如今肯定沒辦法將工作堅持下去。
謝懷遙和連樂青的這些事,Keely都不清楚,見兩人對開心酒吧的環境熟悉,不由得生出莫名的疏離感。她悶頭走到打印機跟前,打印出大師的高清照片,擠出一個笑容:“大師出現在酒吧的時間,大概是晚上十點半,我們今晚上就行動?”
“行,爭分奪秒。”連樂青立即點頭同意。
謝懷遙看了一眼連樂青,微笑得體:“在那之前,你們還得打扮打扮?”
“我就不用了吧,有Keely在,一定豔壓群芳。”她笑眯眯拉過Keely,在她頭上比了個V字。
連樂青親昵的動作讓Keely剛剛湧起的不悅瞬間煙消雲散。
晚上,連樂青跟鍾維勳打了一通電話,鍾維勳的作息時間十分規律,兩人互道“晚安”後,就悄悄跟Keely去了開心酒吧。
進入大廳,便感覺音樂卷著熱浪襲來,在Keely“叫你別穿那麼多”的眼神下,連樂青主動脫掉了外套,露出白色V領胸前帶褶的襯衣,往下是一條高腰複古紅裙。
最終Keely還是拖著她細細打扮了一番,她身上這條裙子裁剪利落,十分修身,竟將她平平無奇的身材襯托得有了玲瓏曲線,她本就清秀的麵孔被妝容精心修飾,在暖黃的光線下十分好看,一雙大眼睛如天上繁星般忽閃忽閃,既有少女特有的靈動天真,又多了些輕熟女孩的性感嫵媚。
而和她一道而來的是穿著頂尖奢侈品牌紫色小禮服的Keely,Keely的美是那種囂張的豔光四射,縱使酒吧裏的人形形色色,不乏美豔動人的女人,可她還是能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前後不過幾分鍾時間,已經有不少男人圍了過來。
“美女,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美女,第一次來這裏嗎?知道這裏最好喝的酒是什麼嗎?”
“我們玩骰子差兩個人,兩位美女,有沒有興趣玩幾把啊?”
都是酒吧裏老套的搭訕方式。
Keely自然是聽得多了,她勾起塗著啞光絲絨口紅的唇,走過去,將大師照片往吧台上一拍,問那些湊上來的男人:“你們見過這個人嗎?要是誰能幫我找到他,今天的酒水我請。”
“喲,這是你的誰啊,找他幹嗎呢?”
“前男友吧?我說美女,天涯何處無芳草,別找了,不如我們今天一醉方休。”
眼見這些人油嘴滑舌地把話題岔開,連樂青急了,她眼波轉了轉,按照之前一早就準備好的台詞替Keely解圍:“你們別誤會,這個人不是她男友,是我哥,親的,他跟我爸媽吵了一架,好幾天都沒有回家了,我爸明天就要過生日了,所以我才來找他的……”
她眼如點漆,擅長把謊話說得滿眼真誠。
“唉喲,看不出來你還挺孝順的。”說話的人穿著深灰色西裝、戴著無框眼鏡,是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他拿著酒杯走到連樂青身邊。
他是這裏最闊綽、最英俊的客人,每次一出手,基本別的男人就知道自己沒機會,悻悻地散開了。
原本等了半天,連樂青都有點犯困了,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打嗬欠的衝動。說也奇怪,以前淩晨兩三點,她都能和Keely一起精神抖擻地刷韓劇,刷完還能吃個夜宵,擼個串。難道是因為老了,後來一想,是因為鍾維勳,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鍾維勳在一起後,她的作息竟然也跟著規律了很多,到了這個時候就犯困。
想到這裏,連樂青自己都愣了愣,他竟在無形之中改變著她。
西裝男繼續靠攏過來,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吧台上的照片,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朝連樂青舉起酒杯,無比肯定地說道:“真是你哥啊,那你問我就問對人了,我不久前剛見過他。”
他說話的時候故意把臉也貼了過來,連樂青能夠聞到他身上的酒氣,讓她感覺到一陣惡心,她無比排斥這樣的靠近和接觸,胳膊上起了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可是,她對自己說,忍一忍,再忍一忍,不能表現出來,不然今晚就功虧一潰了。
想到這裏,她如夢初醒而又迫不及待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那你知道我哥他現在哪裏嗎?”
“那邊剛從衛生間出來的那個人,你看看是不是你哥?”西裝男指了指西北角的方向,趁著連樂青轉頭的瞬間,偷偷將白色藥末灑進她的杯子。
“不是他。”連樂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確實有人從洗手間走了出來,隻是她看清那人後,十分失望地回過頭,然而下一秒,她沉默了。
“不是誰?”
一個透著寒意的聲音從頭頂壓下來。
她旁邊坐著的男人已然換了。
新來的這位皮膚好似完美無瑕的羊脂玉,高鼻深目,五官比普通亞洲人要立體許多,而此刻那暗沉的瞳孔裏的光,比聲音更冷。
他左手臂彎裏掛了件亞麻色羊毛大衣,另一隻手也沒閑著,竟然將西裝男的腦袋按在桌子上,西裝男早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閑情雅致,在他手上動彈不得齜牙咧嘴。
“鍾………”連樂青舌頭不由得打結,她明明沒做什麼,怎麼會感覺自己像是……“你怎麼在這裏?”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看到這張年輕英俊的臉,很難讓人想象這個男人是北城古玩字畫鑒定所的首席鑒定師,他與連樂青從爭奪黃花梨木櫃子,變成共同尋找宋朝許由巢父雙桃形故事鏡、《洛神賦》古畫原卷的默契搭檔,經過重重考驗,才走到今天。
連樂青外熱內冷,不是一個會輕易投入一段感情的人,她承認自己最開始帶著目的接近鍾維勳,可是相處久了才發現,這個男人其實沒有這麼冰冷可怕——他拒人千裏之外的外表下有一顆願意對她好的心,一次一次救她於危難,讓她慢慢地從櫃子中走出來,向他打開了緊閉的心門。
在得知她被綁架過,害怕開闊的空間,睡覺必須蜷縮在櫃子裏之後,他花了心思找朋友幫忙,買下一張晚清九簷鎏金雕花楠木大床送給她,希望她能不用再縮在狹小的櫃子中,睡得舒適安穩些。
大床從上到下,精雕細琢,散發著讓人安心的楠木香味。
她從心底裏喜歡。
所謂投桃報李,眼看就要九月了,鍾維勳也快生日了,連樂青卻沒有一件值錢的禮物送給他。他是個享受生活的人,以他的品位尋常的東西必然是入不了她眼的,可連樂青經濟拮據,這些年雖然通過工作掙了些錢,但都投到患癌的爸爸身上和扶助癌症患者的公益機構裏了,從沒給鍾維勳送過什麼像樣的東西。
這次連樂青幹脆地接下嚴格的活兒,心中暗暗打算,拿到酬勞就給他買一件生日禮物,哪知會在這個酒吧遇到他,讓他產生誤會?
連樂青連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欺騙你的,就是晚上吃多了,睡不著,所以就起來走走,順便……工作。”
這個回答顯然搪塞不了鍾維勳,他眉頭緊蹙,表情更為陰冷,隻聽到“啪”的一聲,被西裝男動過手腳的酒杯被鍾維鍾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連樂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什麼包住了,是鍾維勳將手腕上的大衣套在她身上,擋住她敞開的V領露出的鎖骨:“什麼工作需要你在穿成這樣?又是什麼工作,讓你冒著喝這種下了藥的酒的風險?”
05
周圍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幾度,連樂青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她緊緊抓著鍾維勳裹住她的大衣,辯解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看他剛剛的眼神不太對,就猜到他可能會對這藥動手腳,正打算找個機會,將兩杯酒調過來……酒吧裏有什麼陷阱,我很清楚的,你別擔心。”
一句話讓鍾維勳定下心來的同時,又隱隱有些失落和心疼。
他安心的是,她並不是表麵上那麼沒心沒肺,她擁有懂得保護自己的能力,失落的是,即使兩個人一路經曆了那麼多風風雨雨,她願放下心防,不再像以前一樣用一層層嬉皮笑臉的殼包裹著自己,將那個真實的自己掩藏得密不透風,而是和他坦誠相對,可是她所經曆的那些過往被她這麼逞強一般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心微微疼,隻恨自己不能早點遇到她。
“是嗎?” 鍾維勳很好地掩飾了自己,他眯起眼睛,語氣低沉,“看來你平時沒少來這種地方?”
他的表情是連樂青所熟悉的那一種,而這表情對她來說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信號,證明鍾某人不高興了。
最開始,在得知連樂青的工作和性質後,鍾維勳就一直試圖給她找份安穩的工作,幾經失敗後,他知道,她表麵上是為了高額的酬勞而接單,其實和自己一樣喜歡和那些古物打交道,她熱愛她的工作,也忠誠於她的每一位客戶,哪怕將自己置身於一場又一場的危險之中,差點丟了性命也甘之如殆。
他想明白了,這才是連樂青,是她不同於別的女孩的地方。
於是他答應她,以後不橫加幹涉她的工作,可那並不意味著,能真正放她不顧危險胡來!
連樂青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鍾某人又豈是那麼好糊弄的主:“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見Keely在一邊,她礙於麵子問題,硬著頭皮跟他抬杠:“鍾維勳,你不是也應該睡了嗎,你好像還沒回答我你來酒吧做什麼呢?!”
“啪嗒”一聲,一柄折扇在連樂青麵前展開,一張過分美麗的臉從扇子後麵緩緩露出來,聲音卻是個男聲:“連小姐,這個問題,我替鍾大少回答吧。”
連樂青這才注意到溫故也在,她早該猜到,是溫故這位損友將他叫過來的。
溫故是個古董商,開了家叫“故人來”的店子,平時遊手好閑,沒事就在鍾維勳身邊晃悠。性情也頗有些古怪,素來喜歡穿長袍,像從古代穿越過來的人,隻是一笑,就會暴露奸商的本性。
“是我把你家鍾大少拉出來的,連小姐,你看,你跟他成雙成對好事將近,我還單著,這不著急嗎?”
Keely聽他這樣一說,不禁覺得好笑:“我沒聽錯吧,因為鍾先生好事將近了所以著急,看來溫老板和鍾先生的‘友情’非同一般呀。”
她特意咬重了“友情”二字,語氣要多耐人尋味有多耐人尋味。
溫故連忙擺手,輕聲說:“老鍾實力單身這麼多年,多少芳心暗許無動於衷,我還以為這世上沒人敢接近他了,這不連小姐出現了嗎?我就不和她搶了。”
“那這麼說來,溫老板這是來酒吧找女朋友的。”Keely說道。
“Keely小姐說對了。”溫故媚眼如絲,巧笑嫣然,這人明明是個男人,卻長得極其……好看,用美麗妖嬈來形容也不為過,酒吧裏別說女客人,就連不少男客人也被他奪了魂魄,他溫聲說,“我最近悟出了一個道理,何以解憂,唯有喝酒,如果還能像某人那樣撿個美人脫個單就更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鍾維勳,當年鍾維勳在一隻黃花梨木櫃子裏第一次見到躺在裏麵的連樂青,溫故就這麼調侃過他。
這個畫麵也在連樂青腦海中一閃而過,她說:“溫故,你這逆天的顏值找女朋友怎麼也得找個Keely這樣的才配得上吧。”
“連小姐和Keely小姐這樣的仙女小姐姐,不容我這雙俗眼玷汙的。”溫故連忙說。
連樂青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溫故,不吃他那套迷魂藥,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這家夥在鍾維勳麵前叨叨叨,說什麼不要被連樂青迷住,必須保持清醒,多看看其他美女,別急吼吼地跳進婚姻的沼澤,連拖帶拽,才把鍾維勳騙到開心酒吧的。
鍾維勳見他們把話題岔遠,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他懶懶地放開手裏西裝男的胳膊,將他扔到旁邊,而後長臂一伸一攬,連樂青便圈在了自己懷中。
他個子高,擁著連樂青就朝酒吧門口走去。
“別鬧,我們還要找人呢。” 連樂青急了,這人總是這樣專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顧她的意願。
“東西被偷走後,一般都會在黑市售賣,叫溫故幫你留意一下黑市就行了。你找小偷做什麼?這不是本末倒置、刻舟求劍?”鍾維勳雖然不知道連樂青最近具體又接了什麼委托。但他知道,這丫頭為了工作從來不管不顧,所以也猜出了大概,見她掙紮,一收手,將她的腰收得更緊。同時低下頭,朝她的臉靠近,“聽話。”
連樂青本能地想掙開他。
“再動你會後悔的。”
他居然威脅她。
連樂青偏偏不聽她的,可她剛試著動了一下,鍾維勳就忽然低頭,一個吻印了下來。
他的深眸亮如天上的星辰,望著她,隻望著她,那樣專注,仿佛這酒吧的喧囂都不複存在,那吻原來隻是蜻蜓點水,但連樂青在觸到他溫暖柔軟的嘴唇的瞬間,便覺觸電一般,剛剛還條理清晰的頭腦一片空白——她和他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為什麼還是會這樣,這是愛一個人的感覺嗎,還是……鍾維勳感覺到她的身子在他的懷裏變軟,仿佛他稍一用力,她便要融化一般,這才依依不舍將嘴唇從她麵前挪開,他微微抬起下巴,眉頭舒展開來,眼裏藏著戲謔的笑意還有深深的寵溺:“知道怕了?”
酒吧裏已經有客人開始起哄,口哨聲、叫好聲、鼓掌聲響成一片。
連樂青想起剛剛的自己,覺得實在是丟人,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她也不敢再造次,小貓般蜷縮在他懷裏,這會兒哪裏還有一點尋寶獵人的威風,有的隻是戀愛中小女生的嬌羞。
Keely見慣了連樂青平時大大咧咧的樣子,也很少看到嬌羞的連樂青,她的眼神微微一沉,將視線轉到其他地方。
而這一幕被溫故收進眼裏。
溫故收起眼裏一閃而逝的複雜神色,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繼續調侃鍾維勳,講道:“我說鍾大少,公眾場合這麼發狗糧合適嗎?對了,你剛剛說讓我幫著查什麼,我們是不是應該討論下讓我幫忙的條件,上次我在你家看到的那隻宋代壁瓶,便宜賣給我如何?你考慮一下。”
說到底,溫故是個商人,重財輕友、見縫插針才是他的本性。
雖然鍾維勳收藏的好東西多了去了,可是連樂青聽到溫故這麼公然敲他竹扛,還是替鍾維勳感到心疼,正想要不要大發善心幫他損溫故兩句,突然看到酒吧入口處有人進來。
來人是個青年男子,穿了件繡著骷髏頭的連帽衛衣和紫色光麵運動褲,連樂青之所以會注意到他,是因為他的行頭雖然換了,但眉目跟“大師”有幾分相似。她多看了這個正笑眯眯地跟一個黃頭發的美女打招呼的人幾眼,努力回憶視頻裏“大師”的模樣,再想想論壇上看到的照片……已經來不及多想,連樂青靈機一動,突然抱住鍾維勳的脖子,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我好像看到我要找的人了,大約七米開外,兩點鍾方向。”
鍾維勳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大師”,但他仿佛什麼都沒發生攬著連樂青繼續朝前走,就在他與“大師”擦身而過的瞬間,連樂青突然以一個利落地動作從鍾維勳臂彎中掙脫,鍾維勳似乎早就知道她會那樣做,借著那電光石火的瞬間,抓住“大師”胳膊,接著微微側身,騰出另一隻手猛地拍向那人後背,將他按倒在地。
“你做什麼?”“大師”突然遇襲吃了一驚,不過,他似乎受過特殊訓練,應變能力超快,隻見他驟然起身,以頭作為武器,撞擊鍾維勳的下巴。
鍾維勳略微後退,鉗製他的手的力道放輕,“大師”趁機掙脫,轉身一個回旋踢,將鍾維勳逼退兩三米,與他正麵相接。
“大師”雙手握拳,放在腮邊,擺出泰拳的格鬥姿勢,接著揮灑疾風般的拳頭,接連不斷向鍾維勳擊去。
酒吧裏的其他客人們圍了上來,有人喊“打架了,打架了,快叫保安”,有膽小的女人尖叫起來。
鍾維勳接觸的格鬥術種類繁多,看出“大師”的路數和缺陷,決定快刀斬亂麻製服“大師”。
“大師”胸口、大腿多處被擊中,很快處於下風。
這時溫故和Keely也分開人群,朝鍾維勳靠攏。眼見自己就要被擒,“大師”將旁邊一個背著包正要離開的女客人抓住,扣著她的喉嚨擋在自己麵前。
那女客人驚慌之餘悄悄地從包裏摸出防狼用的粉末,可惜被“大師”察覺,眼明手快地奪過防狼器對著她還有鍾維勳,就是一陣猛噴。
他抓住機會,趁著女客人尖叫、鍾維勳伸手擋住眼睛的空檔,飛也似的衝出酒吧大門。
連樂青第一個反應過來,拔腿就追。
她奔跑經過高強度的訓練,速度已經很快,遠超於常人,可是這位“大師”不知什麼來頭,居然和她不相上下,而且他的反偵察意識也特別強,專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拐,還不停製造混亂幹擾連樂青的視聽。
連樂青跑了兩條街,眼看他的身影混在人群中,一轉眼就溜進了地鐵站台,她停下來,看著地鐵入口不斷湧入的人海,隻來得及喘了一口氣,不敢耽擱太久,再一次追了上去。
等連樂青再次在人群裏找到他的身影的時候,地鐵剛剛到站,“大師”推開前麵排隊的兩個中學生,擠上地鐵,在玻璃門關上的瞬間,他笑眯眯地對連樂青伸出大拇指,指向地下,做了個挑釁的手勢,然後還擠眉弄眼吐舌頭。
到了下一站,“大師”哼著小曲,得意揚揚地走出地鐵,突然有人悄無聲息跟上來,反剪他的雙手,一股力道將把他拖到角落,將他的頭按在牆麵上。
動作太快,力量太大。
“大師”五官變形,貼在牆麵上,想要掙紮,卻一動也不能動,隻能斜著眼狠狠瞪著製服他的男人,那男人身材高大、麵容英俊、表情冷冽,他在電視上見過很多次。
“嘿嘿,我認識你,你是那個鑒定專家吧……”
“認識我的人很多。”鍾維勳不等他說完,冷冷地出聲打斷,並毫不客氣地踢了他的膝蓋一腳。
“大師”痛得大叫,雙腿不自覺蜷了起來,人弓著,縮成了一團。
鍾維勳這才放開手,眼神卻沒有絲毫鬆懈:“別再動跑的念頭,對你沒好處。”
這時下一趟地鐵到了。
門一開,連樂青就從裏麵跑出來,她舉目張望,見到鍾維勳和“大師”,頓時就明白了——肯定是Keely在布局。
Keely能定位連樂青的手機,見連樂青進入地鐵站,就查出地鐵的班次和運營時間,估算了大師可能去的站點,跟溫故、鍾維勳三個人分頭堵截。
這些事情兩人都不用說出來,憑的是多年合作產生的默契。
連樂青感覺到一陣溫暖,她快步走到“大師”身邊,單刀直入問道:“嚴先生的東西在哪裏?”
“什麼東西我不知道。”“大師”一開始想否認,但是接觸到鍾維勳威脅的目光時縮了縮。
“別給我裝傻。”
“沒錯,那東西在我的客戶手裏,連樂青。”“大師”用朋友間的口吻,笑盈盈地回答。
連樂青一愣:“你認識我?”
06
“大師”喊出連樂青的名字後, 麵對震驚不已經的她,耍帥似的聳聳肩:“嘿嘿,不光是認識,連小姐,你還是我偶像呢。你在我們這一行可是鼎鼎有名的大神,大家都說你是人形鑒定機,鑒別古董的能力超一流。不過,我怎麼覺得你看起來也挺普通的?看來傳聞都是假的吧?”
說到這裏,“大師”湊過來,想要將她看得仔細些,還伸手想在她眼前晃一晃,可是還沒等他這麼做,手就被人製住了。鍾維勳哪容得他這麼放肆,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雖然麵上沒有什麼表情,實際上用了力:“老實回答問題,不該說的別說。”
“鍾老師,君子動口別動手啊!”大師一邊喊痛一邊討巧求饒,見鍾維勳依舊毫無反應,隻好曬笑著表明身份,“好吧好吧。我招,不過能不能先放開我。”
“老實點。”鍾維勳冷聲說完,鬆開了手。
“大師”咧著嘴,甩了甩有些瘀青的手腕說:“我叫孫謙,和連樂青一樣是一名尋寶獵人,雖然是新來的小透明,但是我的夢想是成為尋寶界的一代宗師,所以代號就叫‘大師’。”
“撲哧。”連樂青沒忍住笑出來。
“你笑什麼?”孫謙感覺到被輕視,一時急了。
連樂青對他這套大言不慚的自我介紹嗤之以鼻,正色說道:“不好意思,‘大師’,我跟你不是一行的,你現在的所作所為不是尋寶,是盜竊。”
孫謙見連樂青說話這麼不客氣,直接把帽子往他頭上扣,臉色一變,他嘲諷地說:“你以為你的雇主就那麼純潔無瑕嗎?那個胖老太太跟你們說翡翠戒指是他祖父傳下來的吧,其實是他的祖父一九三二年從鄉下騙來的,也就花了十幾塊錢。我做這一切不過是替戒指的原主找回她的失物罷了。”
連樂青覺得這個人狡猾異常,還有影帝潛質,戲比她還多,忍不住出聲製止他演下去:“孫謙,如果你繼續在這裏滿口胡言下去,我也不敢保證你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