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陡然從腳底打進心頭,更膨脹了林語的恐懼。林語本能地想踢腿,不管是什麼,都把它踢開,但他的大腦下達了指令,他的腳卻沒有服從。
——林語驀地發現,自己竟然動不了了。就像冷硬的東西那一抵,已經點了他的穴道禁錮了他。
跟著,林語更發現,自己竟然連聲音都無法發出了,恐懼感頓時又倍增,完全攫住了他。
——什麼東西?是鬼嗎?
林語驚愕地想。
那一瞬,他想到了透明人,想到了山穀裏的怪聲。按謝血兒他們的說法,透明人是異能門派都無力抵抗的夢魘,必是極其可怕的,而在它門這一邊,自己是唯一見過他們的,難道,現在是他們來找上了自己?
——自己是它門寄予希望的“寶貝”,它要毀滅它門,先來找自己實在合理合情!
不管“點了自己穴道”的是什麼,現在林語的當務之急,都是趕緊讓自己恢複行動力。他開始拚命用力,掙紮求動,他還沒有成功,那抵住他腳心的東西,忽然在他的腳心抓撓起來。
癢,極癢。如果不是在這種狀態中,林語會輕易地被這腳心的癢弄得大笑不止,可現在他根本笑不出來,隻被那本能的笑意折磨得很想哭。
好在,那“東西”的抓撓很快就結束……不,是轉移了,從撓腳心,變成了撓小腿。
小腿沒有那麼敏感,林語又穿著褲子,酥癢的感覺頓時大為緩解。但恐懼感仍在,因為從那抓撓的轉移,林語很快判斷出,抓撓的本質,其實是攀爬。
——那不知是何物都東西,正在爬上他的身體。
“滾開,下去!”
林語在心裏大喊,感覺冷汗已經濕了自己的額頭。
但林語無聲的大喊沒有起一點作用,很快,那東西就爬到了他的胸口。
那實在是個很小的東西,所以即使它很硬,但爬上林語身體的它,也並沒有給林語造成很大的壓迫感。
好在,在身體不能動之前,林語已經睜開了眼睛,所以當那個東西在他的胸口坐下來,他得以看到了那東西的模樣。
那不是什麼動物,竟然是林語曾經見過的一個東西。
林語萬萬沒想到,半夜三更爬上自己身體的,赫然是初進山穀,自己劈開大石之後,那裏麵出現的那個玉石嬰兒!
怪不得那麼冷那麼硬,石頭本來就是沒有溫度的硬物!
當時,林語是觸摸過石胎的,他很確定,它絕對不是一個有機生命,可現在,石胎卻活了,動了,就坐在他的胸口,正忽閃著一雙睫毛彎彎的大眼睛,委屈哀怨地看著他。
林語依舊不能出聲,否則他大概已經在尖叫了。
或者是林語的運動功能和聲音全都被石胎擄奪了,林語不能動不能說,石胎卻不但動起來,而且還說話了。
石胎的聲音是嫩嫩的,完全就是一個幼兒的聲音,他對林語說:“你這個小偷,把我的生命還給我。”
“你在說什麼?”林語心中驚叫。
他無法出聲,石胎卻聽到了他的聲音,於是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你偷了我的生命,我要拿回來。”
“我沒有!”林語無聲大叫:“你本來就是一塊石頭,你根本沒有生命!”
“我有,我有。”石胎哀哀地說。那悲傷的語氣,由一個幼兒的聲音發出,別樣地令人生怖。
林語喊不出了,他定定地瞪大眼睛看著石胎,看到它的雙眼裏流出血淚來。
——難道,我真地奪走了它的生命?我奪走了它的“家”,因此奪走了它的命?
林語恐懼地想到了這種可能,他想到,當時劈出石胎時,它是那麼栩栩如生,可現在,它確實好像灰暗幹硬了很多。
“因為我……占了你的石頭,所以你死了嗎?”
好半天,林語才終於又用心聲發問。
“是的,那是我的根。”石胎說。
“那……你要對我做什麼?”林語問。
“我要拿回握的生命,從你身上拿回來!”石胎依然是幼兒的聲音,卻忽然充滿了憤怒怨毒。
石胎的臉也變了,它的血淚掛在兩腮,忽然滲透進去,蔓延成兩道分裂出許多細小枝節的可怖花紋,它的雙眼忽然變成了黑色,像成為了兩個無底的黑洞,直視著林語時,一股吸力射出來,像開始了對林語靈魂的吸食。
林語驚駭至極,卻無力反抗,也無力求援。
他隻能繼續開始拚命掙紮,用力到汗出如漿。終於,在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開始從口鼻眼耳發散出來時,他些微奪回了自己喉嚨的控製權。
他可以出聲了,開始隻是一絲絲囈語般的呻吟,在他努力了仿佛一個世紀之後,那絲絲呻吟終於彙聚在一起,變成了一聲嘶啞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