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鏈,你出來一下,大家想找你商量點事。”二伯走了進來。
秦夙見說,撐起身子,同二伯走出了帳篷。
“大夥商量了一下,認為這事必須要有個說法,不能讓你媽死得那麼不明不白。大夥的意思是,明天抬著你媽一起去縣裏告狀,他們不給解決,我們就不火化,不下葬。但是得尊重你的意見,你覺得怎麼樣?”村裏的一位老人走上來說道。
秦夙抬起頭,發現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很期待自己點頭。
“我不同意。”沒有過多的思考,秦夙冷靜地回答。
“為什麼啊?”老人很吃驚。
人群中也立刻炸開了,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秦夙回頭望了望帳篷中的母親,緩緩說:“我希望我媽早點入土為安。”
“孩子啊,孝順不是那麼個孝順法,你媽入土了,還怎麼管他們要賠償。”老人急了。
眾人紛紛附和。
秦夙看了一眼二伯,見他很為難的樣子,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
“鏈兒,你跟我過來一下。”二舅拍了下秦夙。
兩人走到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二舅掏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支遞給了秦夙。秦夙本不抽煙的,但此刻心裏實在很亂,便接了過來。
點著了煙,二舅深吸了一口,說道:“剛才他們說的我都聽著,他們也有他們的想法。你外公的意思和你一樣,不拿著你媽媽去講什麼條件,該怎麼辦,就先把後事辦了,讓你媽入土為安。錢上的事你不用擔心。”
“謝謝家公,也謝謝您。”秦夙淚水又滾了下來。
“你外公有個戰友,雖然退下來了,還認識些人。那會兒你外公給他打了個電話,他說這個事他給幫忙,找到他們管事的,說什麼也要賠償的。”二舅說完,又狠狠吸了口煙。
秦夙沒有說話,而是仰起頭望向夜空。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黑沉沉的,一如秦夙的內心,找不到方向。
曰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誰能極之?馮翼惟像,何以識之?明月闇闇,惟時何為?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秦夙在心裏默默誦念著這一段文字,仿佛對這個世界有了全新的理解。
賠償?多少錢,可以抵得過母親的性命?十萬?百萬?千萬?難道自己母親的性命,就是給別人奪去之後,用金錢來衡量置換的?
難道一個錢字,就可以掩蓋這世上的罪惡與不法之徒的猖獗?
難道一個錢字,就可以照徹這無邊無際的深沉的夜空?
難道一個錢字,就能在公平的另一端加重砝碼?
倘或隻是家園被毀,倘或知是無家可歸,錢都可以換回。但是母親的命,是多少錢也換不回來的。
我必定要你們付出代價,我可以不要你們的錢,但必定讓你們為自己的行為伏罪。為了母親,為了那些無家可歸的村民,也為了天下有類似遭遇的無辜百姓,更是為了,這個世界的應有的公平。
秦夙握緊了拳頭,他已經想到了自己該怎麼做,並且堅定了信念,就算粉身碎骨,就算這一生就此沉淪,也要爭一個公道!
次日天還未亮,村子裏的人們便都集結在了一起,準備一起去縣裏告狀。因為秦夙的反對,村民們打消了抬著秦夙母親遺體的念頭,而是每人紮了一根白色的帶子,吵吵嚷嚷去縣裏了。
有人還抱走了秦母的遺像。
村子一下子靜了下來,除了秦夙相近的親戚,別的村民幾乎都去縣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