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爭個公道(1 / 3)

出於對老人的尊敬,大家都走了出去。

帳篷裏陷入了沉寂,隻有供桌上的蠟燭燃燒著,照映著秦夙母親的遺像,忽暗忽明。

許久之後,張向春開口說道:“秦夙,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讀書是為了什麼。”

“為了明理。”秦夙紅著眼睛回答。

“不錯,明理。”張向春摸出手帕擦了擦眼淚,接著說道:“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但這個世上,也從來不缺少追求公平的人。其實類似你媽媽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隻不過那是發生在別人身上,我們不痛不癢。如今到了自己的頭上,你覺得不能接受,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我想說的是,以暴製暴雖然自古有之,可那需要一個先決條件,就是你的暴力本身要壓過對方的暴力。可是,你有那樣的暴力嗎?”

秦夙被張向春說得呆住了,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我們沒有那樣的暴力,比起他們,我們是弱勢群體。所以我們要依靠的,也是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黨紀國法。”張向春一字一句地說道。

“可是,家公,您也聽到了,那些人根本就不講法紀,不然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秦夙握緊了拳頭。

“他們是不講法紀,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講。他們蛇鼠一窩,我們就要光明磊落。他們希望看到的,就是我們失去理智。比如你去找他們拚命,不但不能達到目的,還會給他們口實,到時,他們會反過來用法紀鎮壓你,而且會壓得你頭都抬不起來。你明白嗎?”張向春盯著秦夙的眼睛說道。

秦夙知道自己外公說的很有道理,可是自己此刻心亂如麻,除了痛苦與憤恨,根本理不出一點思緒。

天漸漸黑了下來,因為村裏的房子都被拆了,加上秦夙母親的事,村上人都聚集到了秦夙家的周圍,群情激奮地議論著,哭罵著,商討著出路。

村裏已經斷電了,天氣又熱,秦夙二舅從別處弄了許多冰塊刨冰之類的東西,裝滿了幾個盆子,放在了秦夙母親的床板下。

稍晚一點,秦願也被二伯從縣城接了回來。

凡是上了年紀的人大多都知道有這麼幾句俗語:兒子哭媽,驚天動地,兒媳哭媽,虛情假意;女兒哭媽,真心真意,女婿哭媽,驢子放屁。

與秦夙剛回來的時候一樣,秦願這一場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人不忍去看,不忍去聽。

整個村子都陷入了一種悲憤之中。

婦女們陪著秦願,怕她哭壞了自己的身子。男人們則是聚集在帳篷外,你一句我一句討論著。

有人說,不給出說法,秦夙的母親就不火化。

有人說,必須要一筆大的賠償,必須給村裏人安排住處。

有人說,大家到鎮上去告狀,到縣裏去告狀,縣裏不行,就去市政府門前喊冤。

也有人說,去縣上市裏恐怕都不管用,不行就去省裏,再不行,就到燕京去,去上訪,去喊冤。

秦夙跪在母親的靈前,外麵眾人的聲音他都能聽到,然而此時的他,思考的卻是另外的一些問題。

國家明文規定,即使是對於違建的建築,強拆也不能在夜間進行,且必須要提前通知通告。為什麼那些人,就可以置這些規定於不顧?他們究竟依仗的是什麼?在沒有解決村民的安置以及賠償問題的情況下,就強行摧毀了村民的家園,他們,難道就沒有把這些百姓當人看嗎?他們就不考慮這樣做的後果嗎?

利益,貪腐,勾結,欺壓,草菅人命,這些詞彙,接連不斷地在秦夙地腦海裏出現,它們像是魔障一樣,張牙舞爪。

看著自己永遠不可能再醒來的母親,再看看帳篷外那些無比憤怒卻又絕望無力的村民,秦夙在心裏暗暗問了一句:世間,還有公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