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沒問他怎麼找到自己的,回教室換上今早穿來的雨鞋,背上書包,提著換下的白網鞋便往家裏走。一路上沒有再說一個字,連到家的時候劉小二給她告別,她都沒有理會。
阿三神色懨懨的回到家,一進主屋,就看到爸爸媽媽坐在桌上吃飯。陳健聽到聲響,抬頭朝門口看了一眼,見是她回來了,沒有說話,隻回過頭去扒自己碗裏的飯。
阿三回到自己的小屋,將書包和鞋子放下,去廚房洗了手,就拿碗添飯上桌。爸爸媽媽似乎很高興,也沒有責怪她回來得晚了。
飯桌上無人說話,一片靜寂。
爸爸媽媽吃完飯出去了,隻留阿三一個人還在默默的吃著。待吃完碗裏的飯,她便收了碗筷,放進鍋裏洗了。隨後,回到自己屋裏,蹬了鞋子蒙著頭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爸爸媽媽明明見她回來了,卻不理她,是不是他們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沒能給他們長臉,所以冷著她?還是真像奶奶說的,她是個沒用的賠錢貨,不能給陳家添香續火?
這樣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胡亂想著,不知過了多久,她的上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完全睜不開了。在快要都快要睡著的時候,她掙紮著起床,拿起毛筆和宣紙,坐到外公為她釘的矮凳上練字。
把紙鋪在那張由鬆木做成的紅漆小木桌上,在墨盤裏倒了幾滴漆黑墨汁,便坐在小凳上習字。
外公常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凡事要做大事得人,必先要經曆一帆苦難,還要有堅強不屈的意誌力。記得外公常對她說,寫字可以靜心寧性,讓她多練字,磨磨性子。
不過,此時她心煩意亂,是無法寫好字的。可是,她需要找點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忘掉那些令人煩惱的事情。
外公和其他老人不同,他腦子裏沒有世俗的重男輕女觀念,他一生沒有兒子,卻從沒抱怨過,反而任勞任怨的把幾個女兒嬌寵著養大。待到有了孫輩,他最愛的也不是二女兒家的外孫,而是老大家這個外孫女。孫輩中也隻有她最得他的寵愛,事事都先緊著她。
當初為了讓她能繼續練字,特地到樹林裏砍了棵鬆樹,丟下地裏的農活;每周五下午從學校回來,便窩在屋後堆柴的偏屋裏打板子,釘桌麵,周日下午又回學校。這樣過了一個月才做好一套適合她練字的桌椅,後來又買了一罐紅漆,花了半天的時間上漆。
鎮上沒有專門練毛筆字的宣紙,外公又特地去縣城批發了好些練字的宣紙,三四瓶墨汁,足夠她用上兩三年了。又讓她隔上兩個月,便帶了最近寫的字過去讓他指點。
想起外公,阿三心裏暖暖的,對比家裏人對自己的態度,她頓時紅了眼圈。或許,這個世界上就隻有外公是真正在意她的人,其他的人不過當她是個可有可無的小玩意兒,想起了拿出來逗逗,沒想起便扔在一邊。
阿三不停地練著字,好像要把滿腔的不甘盡數揮灑在那一層薄薄的宣紙上。直到門外響起媽媽的喊叫,她才停了筆,收拾好東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