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一輪銀月像長了白黴的饅頭,靜靜地掛在院前的桂圓樹梢,幾顆星星稀稀拉拉的圍在旁邊,稻田裏的青蛙“呱啊”“呱啊”的叫著,偶爾夾雜著幾聲蛐蛐的低鳴。也不知是誰驚起了蘆蕩裏棲息的鷗鷺,撲棱兩下翅膀,“噗嗤”一聲栽進水裏。
老人們常說,月亮長毛了便是要下雨的征兆,看來明天應該是個雨天。隻是這雨,不要打斷了孩子們難得一次的歡愉才好。
待月亮褪去了白毛,將身體隱匿在厚厚的雲層裏,清晨的曙光便撥開黑色的夜幕,在雞鳴聲中如期而至。
雞叫第一遍的時候,一夜纏夢的阿三便頂著雞窩一樣的長發,揉著惺忪的睡眼,掀開被子起床。待收拾完,又輕手輕腳的推門出去,準備早飯。
早餐是水煮掛麵。
阿三剛從屋旁邊的地裏折來幾棵小白菜,扔在水盆裏用水泡著,又墊著腳尖把鍋洗淨並摻好水,蓋好鍋蓋後又去點火。許是前兩天下雨的時候屋漏,灶膛前的柴有些發潮,劃了幾根火柴都沒點燃。
阿三煩躁的扔下手中的柴火,跑進房裏撕了幾張舊作業本紙,點燃一張,順手扔進灶膛。橘黃色的火苗順著寫滿作業的本子紙空白的邊緣蔓延,最後落到幹枯的蒲草葉上,由顫巍巍的星火發展成熊熊的烈火。等火旺起來後,阿三將小白菜端到灶膛前的台子上,一邊往灶膛裏遞柴一邊折著小白菜。
待水開了,阿三又踮起腳尖把麵下到鍋裏,再繞到灶膛前添了一把柴。待水再次沸騰,又把洗淨的白菜扔下鍋去。
今天是六一兒童節,要早些去學校排練節目,隻好早早的起床了。
等她那碗麵煮好了,也不見媽媽起床。看來,隻能與劉小二同路了,隻是不知道他記不記得要早起。
劉小二是在阿三的麵還剩半碗的時候來的,他在門口叫了兩聲都沒有聽到阿三回答,便進自顧自地走過去挨著她坐下,似乎是習慣了她這種不喜歡應人的性子。
阿三正在吃麵,看他進來,嘴裏包著麵含混不清的問了句:“劉小二,你笛子帶了嗎?”
問完後久久沒有回音。
阿三咬斷筷子上夾著的麵,偏頭望著劉小二。隻見他呆呆的,似是沒睡醒。阿三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咳咳咳咳……”剛才一笑,綴滿辣椒的紅湯麵上那鮮紅的湯汁,一個不小心嗆進了氣管裏。阿三喝了口水,眼淚汪汪的望著劉小二,用低啞的聲音問道:“你昨晚沒睡好嗎,怎麼呆呆傻傻的?”
劉小二搖頭否認,“沒有。”他看著她,“過幾周就要期末考試了。阿三,我恐怕不能再陪著你一起上學了,我……”
阿三聽了,忍不住打趣,“你就想這個呢,我還以為你被小鬼勾了魂呢。”
劉小二聽了這話趕忙怒道:“呸呸呸,阿三,你大清早的說那個做什麼,多晦氣。快跟我一起‘呸呸呸’,要不你要晦氣一整天。”
阿三不以為意,“我才不怕呢,反正今天我爸爸也不來看我演出,這就是最晦氣的事了,其他的我還怕什麼。”
她夾了一口麵,包在嘴裏,一邊咬著麵一邊問他:“對了,你就是因為期末考試以後要升初中,就失魂落魄嗎?”她將麵碗放到飯桌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即使上了初中你也會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如果你是因為我們不在一個學校念書而傷心的話,那就不必了。反正我明年也要念初中了,再過一年我們又可以在一個學校上學了。”
劉小二急於表達自己的意思,卻沒有組織好語言,“不是,阿三,我……”一開口才發現這事不知該從何說起。
不等劉小二把話說完,阿三便放下已經空了的麵碗,急忙打斷他的話,“我們早點去學校練一下吧,免得待會兒出錯。”
劉小二跟在阿三後麵欲言又止,幾次想開口,卻又不知到底該如何來說。
他的父母在省城做生意,之前事業剛起步,沒時間照管他,便把他扔在農村。可現在他要念中學了,這關乎到以後能不能考上重點中學繼續深造。所以,他們一致決定,讓他考省城的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