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後不得不說了,她吭吭哧哧地說:“我聽說,聽說總站的鄧參謀要到,到我們連當副連長?”
政委望著她,問她:“你是聽誰說的呢?”
這話把許兵給問住了,她能把人家周幹事給賣了嗎?當然不能了!但她總得回答政委的問話吧?這時候她能把誰給推出來呀?除了自己的丈夫,好像說誰都不合適。她隻好硬著頭皮說:“我聽徐曉斌說的。”
政委又追著問:“他又是聽誰說的?”
許兵有了緩衝:“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問。”
團長插嘴說:“這要好好問他,現在的幹部工作難做,很重要的原因是幹部部門的口風不嚴。”
許兵抓住團長這句話,開始進攻了:“團長,這麼說,這是真的了?”
政委替團長擋箭,說許兵:“是不是真的都不是你考慮的事!你就說說你來的目的吧!”
許兵也豁上了,幹脆就暢所欲言了:“那好吧,我就實話實說了!我覺得,這事如果是真的,是很不合適的。首先,對連隊建設不利。據我所知,陸參謀是地方入伍的大學生,一天連隊生活也沒過過,直接就當負責連隊行管的副連長,恐怕很難勝任。其次,這對我們連隊幹部也不公平。我們連幹部多,流動的機會又少,年齡普遍偏大,好不容易騰出個位置,又被上邊的空降兵給占了,大家的積極性能不受影響嗎?幹部隊伍長期得不到流動,如同一潭死水,能不影響工作嗎?請二位領導明鑒。”
政委笑了,說:“還明鑒呢!你還挺能咬文嚼字的!告訴你,副連長的人選我們還沒討論呢!順便征求一下你的意見,你認為你們連誰能接副連長?”
許兵笑了,高興地說:“這還用問嗎?我們連的人都知道,應該是孟勇敢!”
說完,許兵站了起來,敬了個禮說:“報告首長,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政委又擺手,示意她坐下:“你說完了就完了?我們還有話要說呢!”
許兵隻好又坐下,不知政委要說什麼。
政委說:“我聽說,你前一段時間大鬧過你們指導員家?有這事嗎?”
許兵的頭馬上就大了一倍,她心裏暗暗叫苦:奶奶的!我剛才幹嗎不聽老公的話,跑來幹什麼?找難堪吧!
團長又問:“對呀,你跟我們說說,到底是為什麼?我想憑你許兵的素質,你還不置於為了爭風吃醋,就不顧影響,堵著人家家門口大吵大鬧吧?”
許兵笑了,還假裝笑得很難為情:“不瞞二位領導,我的確是因為吃醋。那個女人沒事老給我們家徐曉斌打電話,我一生氣,腦子一熱,就跑上去警告了她幾句而已,那有傳的那麼邪呼!”
政委說:“你看你說的這個輕巧勁!還而已呢!你古文學的倒不錯,又是明鑒,又是而已的!你這麼有文化的人,怎麼還能掄著腰帶,打上門去呢?這僅僅是而已的事嗎?”
許兵的頭上出汗了,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開始坐立不安了。
還是團長有憐憫之心,看她可憐,先給她放水了:“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反省自己,加強點個人修養,不要把自己混成一般的女同誌!”
許兵站了起來,又敬了一個禮,灰溜溜地離開了。
團長也起身準備離開,政委叫住了他。
政委說:“夥計,我們現在把她打發走了,如果這個副連長的人選不重新考慮,她還會再打上門來的!那時我們就更被動了!”
團長又坐了下來,生氣地說:“真他娘的討厭!老有這些混帳的空降兵下來搗亂,把我們搞得很被動,也很狼狽!這是碰上許兵這膽大的了,敢找上門來給我們提意見,你以為下邊沒人罵我們的娘嗎?”
政委笑著說:“我怎麼會那麼沒數?我的耳朵經常發燙呢!我說,你看人家一個女幹部,對這種不合理的人事安排,都敢出來擋一下,我們作為一級黨委,怎麼就不能擋一擋呢?其實這種空降的幹部,有幾個是正兒八經地下來的?不都是自己跑下來的嗎?我們真要堅持原則擋一下,還能擋不住嗎?”
團長說:“誰說擋不住了?這次我們就擋擋看!許兵說的對,孟勇敢這樣的幹部再不用,就要把人家給耽誤了!”
許兵灰頭土臉地回來了。遠遠地,她就看見徐曉斌和叢容倆人坐在連隊門口的台階上等她。她心裏想,等會要對徐技師熱情點,因為還有事要求他。
走到他倆跟前,叢容站了起來,急不可待地問:“怎麼樣?怎麼樣?說的怎麼樣?”
許兵微微一笑,裝得很謙虛:“團長政委答應考慮。”
叢容馬上扭頭去看坐著不動的徐曉斌,有些激動地說:“怎麼樣?我說沒事吧!你老婆是誰呀?誰敢對她不客氣呀!”又扭過頭來對許兵說:“還是你行呀!要是換了我去,早被訓得灰頭土臉了!”
許兵下意識地摸了自己的臉一下,心裏說:奶奶的!難道我的臉上沒有土嗎?
徐曉斌坐在那兒,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好像在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口。檢查完畢,他放心了,“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準備走,許兵急忙上前拉住了他。
許兵笑容滿麵地說:“徐技師,你先別走,我還有話要說呢!”
徐技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叢容一眼,權當給指導員麵子了,留下來聽她說什麼。
許兵假裝有些說不出口的樣子,裝得特別地像:“哎呀,怎麼說呢?我今天差點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天大的錯誤。”她停下不說了,觀察這倆人的反應。
倆人都有些著急,叢容更沉不住氣些,馬上追著問:“什麼錯誤?你犯了什麼錯誤?”
許兵裝得更像了:“政委問我,是聽誰說的空降兵的事。”
叢容一下子急了:“你說了嗎?”
許兵一擺手說:“哪能呢!我許兵能幹那出賣同誌的事嗎?”
叢容明顯地舒了一口氣,舒完氣又問:“那你是怎麼回答的?你說是聽誰說的?”
許兵可憐巴巴地望著徐曉斌,可憐巴巴地說:“我能說誰呢?誰跟我最近,我說誰唄!誰跟我最親,我就隻好說誰唄!”
徐曉斌馬上跳了出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大聲地問:“你是不是說是聽我說的?”
許兵點了點頭,假裝無可奈何的樣子:“是,親愛的。”
徐曉斌氣得一蹦老高,從台階上蹦下來,在下邊氣得團團轉:“你別叫我親愛的!誰是你親愛的!好事你想不到我頭上,陷害起我來,你一個頂倆!我問你,如果上邊追問下來,你說我該怎麼辦吧?!”
許兵裝得更可憐了:“就是呀,團長就是說要追查這事呢!你要有心理準備,想好了到時候怎麼說。”
徐曉斌連想也沒想地說:“我才不想呢!我才不管呢!到時候我就實話實說!決不隱瞞!”
許兵衝叢容使了一個眼色,叢容心領神會,馬上跳下台階去安撫徐技師:“徐技師,徐技師,你先冷靜,你先聽我說。”叢容把徐曉斌拉到一邊,不知說什麼去了。
許兵看見徐曉斌在那兒不得不點頭的樣子,在這邊偷著樂了。
文書跑出來說:“指導員,你的手機響了。”叢容答應了一聲,趕緊跑進去接手機去了。
徐曉斌走了過來,望著台階上的許兵,氣憤地說:“都是你幹的好事!”
許兵不用再對他低三下四了,說話的口氣也變了:“徐曉斌,你別沒有良心!你應該感謝我才對!我為了你的哥們,為了你那同性戀的朋友,我孤膽英雄一樣,跑去說服了團長和政委,你難道不應該對我說聲謝謝嗎?”
徐曉斌“哼”了一聲說:“八字還沒一撇呢,現在說謝謝,豈不太早了點!我說呢,你哪來這麼大的幹勁!鬧了半天是為了孟勇敢那!你是不是良心覺得不安了?才這樣將功補過的?”
許兵哈哈大笑了兩聲,點著徐曉斌說:“徐技師,你也太小看本人了!我是因為自己的良心才去上邊請命的嗎?再說了,我又不欠他孟勇敢什麼,談何良心安與不安呢?”
徐曉斌說:“你欠不欠人家,你自己知道!”
許兵斬釘截鐵地說:“我當然知道了!我不欠他的!他配不上東方,這是實情!但這個副連長的位置非他莫屬,這也是實情!公是公,私是私,一碼歸一碼!你呀,就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正說著,孟勇敢和倪雙影雙雙走了過來。許兵看了徐曉斌一眼,問他:“哎,他倆怎麼又搞到一塊去了?”
徐曉斌回答說:“你是鐵路警察嗎?你管得著嗎!”
叢容跑了出來,舉著手機對徐曉斌說:“你快接電話,是周幹事的!”
徐曉斌接聽著周幹事的電話,一口一個沒關係,小意思,把許兵都給惹笑了。許兵問叢容:“是周幹事的感謝電話吧?”
叢容小聲地說:“可不是!剛才他們股長問他們是誰透的風,可把他給嚇壞了!我告訴他你讓徐技師當替罪羊了,把他感動得不得了!今天晚上一定要請你們兩口子吃飯呢,我做陪!”
孟勇敢和倪雙影走到跟前,許兵奇怪地上下打量著他倆,把倪雙影都給看羞了。她衝許兵羞澀地一笑,紅著臉先跑進去了,這下許兵更納悶了。
倪雙影臉紅心跳地跑進樓裏,她上樓的時候,抬起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臉在發燙,但燙得很舒服。她獨自笑了起來,心裏好像有一朵鮮花在盛開,又鮮豔,又芬芳。
在她都對孟勇敢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王技師突然塞給她了一根幸福的紅繩子。那天下午,王技師神神秘秘地給了她一張國家大劇院的票,說是法國人演的歌劇《茶花女》。她推辭說她不喜歡歌劇,不想去。王技師卻不由分說地把票塞進她手裏,說:“這個歌劇你一定要去看,不去你會後悔的!晚上六點半,在東門口,有人在那兒等你,跟你一起去!”
她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臉馬上就紅了。王技師高興地說:“我就喜歡看你臉紅!這比什麼演出都好看!”
晚上六點半,孟勇敢果真開了輛車,在東門口等她。倪雙影高興得心都要跳出來了,真想坐到前邊去,離他近一點。可不知怎麼搞的,她卻拉開了後門,小心翼翼地上了車。
孟勇敢像個黑車司機,說了句“走吧,”就把車子開進了車海之中。他開車的技術,比那次去看籃球賽時好多了。他似乎一直都想開快車,但無奈車太多了,他的車子一直都沒有跑起來,他很鬱悶的樣子。
倆人像陌生人一樣,一路上幾乎沒說話,像啞巴一樣到了國家大劇院。
票價很高,位子自然很好,倆人像模像樣地坐在歌劇院最好的位子上,彼此很客氣,也很生分。有那介紹對象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對剛剛被介紹到一起的“對象。”
據說這是世界一流的演出,法國演員們賣力地在世界一流的舞台上歌唱著。男女主角都很胖,是那種脖子很粗、塊頭很大的胖,據說隻有這種胖子,才能唱歌劇。
可惜的是,倪雙影一會兒就被這些法國的胖子們給“嗷嗷”睏了,而且還睏得很厲害,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老往一塊湊,拉都拉不開!倪雙影很生自己的氣,覺得自己一個將軍的女兒,怎麼還不如人家農民的兒子呢?你看看人家對待高雅藝術的態度,人家看得多專注,多入神!再看看你自己!哎呀,簡直急死人了!
中間休息的時候,倪雙影想買杯咖啡喝,好好提提神,可買咖啡的人太多了,大概跟她一樣想提神的人太多了,根本擠不上去。孟勇敢給她買了一瓶農夫山泉的礦泉水,一喝還真有點甜!這點甜就讓她很感動,一直甜到了心裏頭。
第二天王技師一上班,就追著她問昨天的情況。她不好意思地說:“也沒什麼特別的,他就是給我買了瓶礦泉水,農夫山泉的。”
王技師聽了,拍了拍她的頭,像個慈祥的長輩,笑眯眯地說:“慢慢來,慢慢來,哪能一口水就能喝成胖子呢?”
倪雙影問王技師,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又同意了呢?
王技師教導她說,你不要管這些沒用的!你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抓緊他!把他抓得死死的!不要讓這小子跑掉就是了!王技師最後總結說:“雙影啊,我是師傅領進門,你是修行在個人,你懂嗎?”
倪雙影點了點頭,臉都羞紅了。
夜已經深了,樓上平台,孟勇敢還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他現在特別依戀他以前特別厭惡的尼古丁。徐曉斌罵他:“你就這樣抽吧!你早晚會把自己抽死的!”
如果說,大量吸入尼古丁是死路一條,那麼萬箭鑽心的痛苦,又何嚐不是死路一條呢?因此,在孟勇敢看來,與其那樣痛苦地死,還不如這樣麻痹地死呢!反正都是死路一條,何不讓自己內心放鬆一點、好受一點呢?
以前孟勇敢是不信命的,現在也不得不信了。而且在他看來,信命還能讓他更好受一些。把一切都歸於命,似乎更容易讓人接受一些。雖然接受得很無奈,也很痛苦,但這畢竟是命運安排的,誰還能有什麼辦法嗎?正如他母親經常嘮叨的那樣:人還能爭得過老天爺嗎?這樣想,心裏會悉然一些,好受一些。
他還會經常情不自禁地想念唱東方,想念她的音容笑貌,想念她的舉手投足。而想的最多的,還是他們最後見麵那一次!她環腰擁抱著他,緊貼著他,眼淚打濕了他的後背,哽咽地說:我不讓你走!每每想起這些,他眼睛裏都會發潮,心會很疼,撕扯著疼!
徐曉斌同孟勇敢有過一次徹夜長談,那是孟勇敢帶著一身寒氣和一身煙味回到宿舍,徐曉斌從被窩裏坐起來,披著大衣跟他長談了一次。
徐曉斌痛心疾首地說:“孟勇敢,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下去你會完蛋的!”
徐曉斌說的完蛋有兩層意思,一方麵是指他的生命,一方麵是指他的前途。
“你致於把自己弄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樣子嗎?想不到你孟勇敢竟然會是一個情種!竟然會被愛情折磨成這個樣子!你即然這麼喜歡唱東方,你就去追她嘛!大大方方地去追嘛!你有這個權力和自由!能不能追上是一回事,你去不去追又是另外一回事!像你現在這樣,即放不下她,又舍不下臉來,你這是何苦呢!”
“我哪裏配得上人家呀!人家是天上的仙女,我不過是人間的凡夫俗子,我有什麼資格去追求人家呢?我就是動了不該動的貪念,才落到這種下場的,我這是咎由自取,我這是自作自受,活該!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我願意接受。”
“你扯什麼淡呢!你什麼時候竟然信起命來了!孟勇敢,我知道,你是受傷太深了,她們傷得你太深了!我再一次替她們向你道歉。老孟,我向天發誓,她們真不是有意要羞辱你的,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老徐,的確,我是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我一想到自己被自己愛的人耍了一場,我就無地自容!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有數的人,現在終於知道自己原來是個很沒數的人,這讓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我能原諒她們,但我不能原諒我自己!”
“有這麼嚴重嗎?”
“有!你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糟糕!多讓人難受!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
老徐大吃一驚,緊張地說:“老孟,你可不要胡來呀!”
老孟笑了一下,是苦笑。老孟苦笑著說:“老徐,你放心,我不會為這事死的!不過說實話,我這輩子恐怕真要完蛋了!你說人要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呀!”
此刻,夜深人靜的時候,正在寒冷的平台上吞雲吐霧的老孟,又從煙盒裏抽出一隻煙來,用上隻煙的屁股,直接點這隻煙。兩隻香煙像火炬接力手那樣,在夜色中一閃一閃地進行著交接,傳遞著尼古丁們。老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此時此刻,老孟也顧不上想念遠在上海的唱東方了,他現在頭痛的是,正香甜地睡在他腳下二樓的倪雙影!
現在全團的人都知道,孟分隊長和倪分隊長正在談戀愛!更要命的是,大家對此都拍手稱快,好像他們談戀愛大快人心一樣!孟勇敢悔青了腸子地想:奶奶的!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真不該接受王技師那張歌劇票!現在想起來了,這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哪!
那天,王技師好像是在連隊門口無意中碰上的孟勇敢。她問他去沒去過國家大劇院?他說沒去過,她就掏出一張票來,說別人正好給了她兩張大劇院的票,她和她愛人晚上正好都有事去不了。一張票給了倪雙影,這張票正好碰上他,他又正好沒去過,那就正好給他得了!見他有些遲疑,王技師還說他:“孟勇敢,你千萬別多心,也千萬別自做多情!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再找別人去!我們分隊又沒有別的幹部,戰士又不準晚上外出。這不正好碰上你了嗎?你又會開車,又能借到車,你跟她去看場演出又能怎麼了?人家還能賴上你嗎?你以為你是誰呀?你是白馬王子嗎?真是沒數!”
王技師這句白馬王子的話,算是捅到孟勇敢的軟肋上了。他腦袋一熱,就把票收下了,跟倪雙影一起去了國家大劇院。
奇怪的是,那一句也聽不懂的意大利歌劇,他竟然還給看進去了!並沒有像那次看芭蕾舞劇《天鵝湖》那樣睡過去。當時他還在心裏想,這要是唱東方在就好了。這樣想著,他不由扭過頭去看了一眼身邊的倪雙影。哪兒想得到,這位小姐竟然睡過去了!
如果到這裏,他倆就打住,恐怕就不會有現在這麻煩的局麵了。但誰會想到這事竟然就打不住了呢?
孟勇敢的母親椎間盤脫出了,都影響到走路了。孟勇敢是個孝順的兒子,一聽這消息就急了,讓家人馬上把母親送到北京來,因為團衛生隊的郭軍醫治這種病很有一手。
母親一瘸一拐地來了,誰知竟然給倪雙影提供了用武之地。她沒事就往孟勇敢母親那兒跑,像親閨女一樣伺候著腿腳不便的老太太。一個農村樸實厚道的老太太,哪裏經得起這樣伺候?後來又聽人說,人家這閨女還是個大幹部的女兒,老太太就更受不了了。王技師就趁機做老太太的工作,說大媽您用不著這麼不安,這丫頭跟你們家有緣份!人家看上您兒子了,可您兒子卻沒看上人家,搞得人家孩子可難受了!老太太一聽,比人家孩子還難受,像欠了人家孩子的帳似的。等孟勇敢值完班來了,老太太關上門把兒子痛罵了一頓。罵夠了,老太太又宣布:這事我做主了!這個兒媳婦我要了!
孟勇敢的頭有兩個大了。
許兵給唱東方打電話的時候,順便把孟勇敢和倪雙影談戀愛的事告訴了她。
唱東方一聽,聲音都變了:“這怎麼可能呢?”
許兵心想,看來這丫頭還沒忘了孟勇敢呢,這樣也好,索性就讓她徹底死了這條心。
許兵認真地說:“這怎麼不可能呢?你也知道,倪雙影早就喜歡孟勇敢了,至於孟勇敢是怎麼想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家倆在談戀愛,這是全團人都知道的事了。孟勇敢他媽現在還在北京,據說對這個兒媳婦非常滿意。不信,你可以自己來看看!”
唱東方放下表姐的電話,一刻也沒耽誤,馬上撥通了孟勇敢的手機。她用的是她上海的手機號,孟勇敢並不知道這個號碼。
電話通了,等了一會兒,孟勇敢的聲音出現了:“喂,哪位?”
唱東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哪位了,自己究竟是人家的哪一位呀?她突然覺得萬分地委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個受了欺負的孩子,大聲地抽泣起來。
孟勇敢聽到手機裏傳來的哭泣聲,心馬上就縮成了一團,他身子抖了一下,又開始全身發冷了。
這號碼雖然是陌生的不認識,但這哭聲他卻是熟悉的。那天晚上,東方就是這樣抱著自己大聲地哭泣的!
孟勇敢想說:是你嗎?親愛的?但他不敢說,他也不能說。
唱東方在上海絕望地哭泣著,孟勇敢越是一聲不吭,她越是相信表姐說的都是真的。哭著哭著,她突然就不哭了,因為她突然又變得很生氣。非常生氣的唱東方,突然就把電話掛斷了。因為她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很丟人,也很不值得。那一刻,她從心裏痛恨孟勇敢。
孟勇敢舉著被掛斷了的手機,依然不舍得從耳邊拿開。他還沒有聽夠!哪怕是她的哭聲!哪怕這哭聲令他心如刀鉸!
手機叫了一下,他知道有短信來了。他盼望這是東方來的短信,他冰涼的手都有點抖了!
果然是東方發來的,她在罵他:孟勇敢,王八蛋!孟勇敢,我恨你!
孟勇敢凝視著罵他的短信,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