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蕭紅並不在意他的出身如何。因為她喜歡上的是汪恩甲的人,並非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錢財。她的喜歡很單純,就像冬天徐徐而下的白雪一樣聖潔。
兩人感情的加深,緣於一次意外事故。
一個秋色漸深的清晨,蕭紅在落葉繽紛的校園中見到了汪恩甲。他的臉色煞白,整個人沒了往日的活力。在她溫柔的寬慰下,汪恩甲才告訴蕭紅,他的父親去世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蕭紅也如汪恩甲般沉沉地說不出話來。直到晚秋的霞光映著他那張掛滿淚痕的臉時,蕭紅才做了決定,她要陪他參加汪父的喪禮,要在他最無助、最彷徨的時候,堅定地陪在他的身邊。
在一個人最失落的時候,獨一無二的關心和陪伴,無疑是世上最好的解藥。蕭紅的到來撫平了汪恩甲的哀傷,也贏得了顧鄉屯鄉親父老的盛讚。在大家的眼中,她就是一個未過門的兒媳,純潔姣美得像一朵盛開的白牡丹。她的“重孝重情”仿佛一片衝上岸的潮汐,縱然不像海浪般洶湧澎湃,但至少掀起了浪花,至少贏得了沙灘,誰人會不喜歡呢?
汪家似乎認定了這個兒媳,他們歡喜地拿出200元來犒賞她,就仿佛把她當成了自家人。其實,錢財對她來說早已沒那麼重要了。因為有一個可以停靠的肩膀,有一個溫暖舒適的家,有一張寬大柔軟的床,有一個疼她勝過自己的丈夫,要比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錢財更有意義。
蕭紅多希望汪恩甲就是這個人,自從認識他的那天起,她總是做著同一個夢:在一個月上梢頭的夜晚,她披上一件素白的婚紗,走在灑滿星光的紅毯上,而雙手緊緊攬著自己的正是汪恩甲結實健壯的臂膀。那麼寬大,那麼溫暖,那麼厚重,世上再沒有誰的臂膀可以比得上他的。
汪父的葬禮是她第二次參加過的葬禮,與第一次祖母去世時相比,她的心境居然不同。當喪禮進行到下葬入土的環節時,蕭紅遠遠就看到了一身素縞的汪恩甲。他站在紙錢橫飛的陵園中,靠著一棵大鬆樹默默地抽泣。
那時他的痛,她知曉,他流的淚,她又多想迎上前幫忙擦拭。隻是在繼母的千推萬拉之下,她不得不噙著淚離開,放他一個人在淒涼的秋風中難過。
所謂愛情,不就是陪伴嗎?
一生也好,一刻也罷。
隻要有少許的溫存,就能擁有綿延不絕的愛火。
汪父去世後不久,在某個星耀悠然的夜裏,蕭紅再次收到汪恩甲寄來的信箋。信上說,他要來哈爾濱了,而且就在三日之後。那麼快,那麼猝然,她有點始料未及。然而一陣驚慌過後,她的內心又有一股喜悅漫上來,不知不覺從黑夜挨到天亮。
舍友們從未見過她如此失神的樣子,就在那天,她整個人居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 化——她要學織毛衣,而且立刻準備。
可是,僅僅三天的時間,她要從頭開始學,而且一針一線地鉤打,到底能不能完成呢?
盡管蕭紅對自己一點也沒有信心,但是她還是想著要給他一個驚喜。她平時那麼笨拙,就連係鞋帶都會出錯,更別說織毛衣了。然而,每當想到他千裏迢迢而來,蕭紅就睡不安穩,甚至天天期盼著兩人見麵時的場景。
而今,她除了織毛衣之外,還有什麼事可以做呢?或許,沒有了吧。
企盼許久的日子終於到了!
蕭紅編織的毛衣,也在昨晚的拚命鉤打下初步完成。她無比歡悅地展開毛衣,放在朝暉剛剛漫進來的玻璃窗前,居然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容。
或是,她在為自己的傑作而驕傲,抑或是想到了兩人見麵的場景,倍感溫馨。
總之,如今想想,一定很美。
蕭紅帶著緊張又激動的心情,一大早就去了車站。她裹著厚實的外套,一個人站在冷風獵獵的小路旁。不大一會兒,路旁穿過來來往往的形形色色的路人。
他們有的相互攙扶著離開;有的一邊走路,一邊大聲爭吵著;還有的男人摟著女人的小腰,柔情地談論著有趣的事情。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有分有合的情侶。
蕭紅不自禁地想到:為何如今她眼中看到的都是成雙成對的人?
而那些孑然一身、流浪在外的漂泊客,又去了哪裏呢?
她不會知道,人有了什麼樣的經曆,就會刻意在意什麼樣的場景。她如今戀愛了,有了喜歡的人,心中裝下的自然而然不再是當初那個孤立無援的蕭紅了。
陽光入袖,清風飛揚。
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她一眼就認出了汪恩甲。
慵懶的晨暉穿過車站裏的玻璃窗,映在他那張如山峰般棱角分明的側臉上。他仍舊如初見時儒雅紳士,即便現在早已走到她的跟前,也絕不像其他男人一般野蠻地占她的便宜。
蕭紅壯了壯膽,又看了看四周來往的人,等心情平複後,方不好意思地輕輕抱了他一下。沒想到這一個簡單的舉動,倒讓他紅了臉。蕭紅有點不可思議地微低下頭,餘光睥睨著呆呆立在一側的汪恩甲——他居然,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
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各自的腳步都放慢了。他們談論的話題越來越多,從優美的詩詞文賦,一下子跳躍到民族大義上來。在汪恩甲麵前,蕭紅永遠保持著一副抗日救國的模樣,她滔滔不絕地闡述著自己的理想、豪邁的抱負。然而,這一切都無法讓汪恩甲提起興趣,反而她說得越多,他就越反感。
原來,他隻是想找一個賢良乖順的妻子,一點也不希望未來的妻子參與到大大小小的鬥爭中去。因為她越是鬥爭,他就越擔心,整個家也會搖搖欲墜。蕭紅不知汪恩甲心中所想,她隻知道鬥爭是一定要進行下去的,而抗日革命運動也必須堅持下去。
兩個人的談話,從先前的無話不說,變成了彼此緘默。他隻想求得一世安逸,希冀有一個家世和才貌與自己不分伯仲的妻子。而她,永遠高舉著理想的大旗,站在巍峨不見頂的山巔上,大聲呼喊革命和鬥爭。
前方的路終於走到盡頭了,他們也長長噓了一口氣。畢竟,相互之間能隱忍對方這麼久,已經實屬難得了,更何況還要笑臉相迎,說著口是心非的話。
隻是未來,他們真的可以這樣一直磨合下去嗎?
蕭紅是脆弱的,也是敏感的。短暫的再度相逢,她本以為可以迎來情感上的開花結果,卻萬萬沒想到,她從汪恩甲的眼中看到了失望。那幽怨的眼神不僅僅是對她的不滿意,而且其中還夾雜著很大程度的排斥。
愛情的世界裏本就沒有誰對誰錯,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沒什麼好隱瞞的。
縱然當時她的心中塞滿了淡淡的失落,也曾糾結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但她從未將責任推給汪恩甲,一分一毫都不曾。
蕭紅曾默默告誡自己,這份感情若能挽留住最好,倘若挽留不住就隻能放棄了。或許,有些人想離開了,即便牽著十幾匹馬去拉,也不見得能拉回來。
汪恩甲走了,以後的諸多日子裏,不再來哈爾濱。
他是不是放棄了,還是有意躲避?
蕭紅不盡知曉,但她從未放棄過寫信,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像往常一樣去郵局寄信。然而,隨著時光的慢慢流逝,她漸漸從回憶的罅隙中明白過來:這份感情是遲早要崩潰的,即便不是今時今日,在不久的將來,也會湮沒在歲月的長河中。或許,他們本就不是一類人。
可是,為何她的心中會有淡淡的失落呢?難道愛上他了,還是隻因不舍得跟過去告別?蕭紅始終無法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甚至她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5]錚錚鐵路,報國參遊行
十一月,深秋的晚風拂過冰封萬裏的哈爾濱。落葉,伴隨著堅固的冰霜,散布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裏。天那麼冷,路那麼滑,寂靜的校園,像是被雪霜占據了大半江山。
在擠滿冰花的玻璃窗外,一陣響亮的口號聲驀然傳來。蕭紅坐在教室中靜若處子地看書,耳邊卻仍舊揮之不去那一聲聲呐喊。她談不上緊張,也談不上恐懼,隻是隱隱約約察覺有大事要發生了。蕭紅微微仰起頭,目光掃過全班的同學,發現有的人在交頭接耳,有的人正打開窗戶向外看,還有的人幹脆跟著外麵的人小聲呼喊著。
外麵的聲音很嘈雜,玻璃窗仿佛在雨天裏被雷聲震動了一般,發出轟鳴的響聲。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大地在顫抖,似乎聽到遊雲在咆哮。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是她認識的,也有的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這讓蕭紅想到了軍隊,想到了馬群,想到了洶湧的波浪,也想到了巍峨的山峰。
很快,聲勢浩大的隊伍像一陣悶雷,給平靜的世界來了當頭一擊。學生們開始爆發了,她們像一群螞蟻,擠出教室,向走廊、操場、小道上狂奔而去。不一會兒,門扇上、地板上、玻璃窗台前、樓道口,傳來了如海嘯般的狂吼。教員和校長見管不住她們,隻得聽之任之,反複囑咐學生們要遵守秩序。
得到校長的同意後,愛國學生們勢如破竹,紛紛衝出教室,彙入街上的遊行隊伍之中。
蕭紅從來都沒能想到,有一天,她也會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跟著鏗鏘有力的音調,與同學們一起聲討日本人的累累惡行。即便早年曾參與過五卅慘案,也隻是在不懂“民主”和“科學”的前提下進行的小小嚐試。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稚嫩的小姑娘了。聽著洶湧澎湃的音調,望著摩肩接踵的人群,她的內心居然被久違的抗爭之火點燃。
蕭紅緊跟著同學們的步伐,高舉起雙手,在一片赤紅色的雲霞中,大聲呼喊自己的宣言,痛斥帝國主義的殘忍和剝削。那時,柔弱又渺小的她並沒有被大時代的狂風暴雨阻攔住,反而在陡峭的懸崖峭壁間越發茁壯,越發堅韌。驀然間,她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一片希望,又仿佛彌漫著一絲焦躁和不安。原來,她漸漸覺得“似乎有一場大事在等待著發生,於是有一種莊嚴而寬宏的情緒高漲在他們的血管裏”(節選自蕭紅《一條鐵路底完成》)。
街上大聲疾呼的人們,就像一群炸開鍋的螞蟻。“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的吼聲,伴隨著鏗鏘有力的步伐,逐漸逼近城市的每個角落。
蕭紅舉著寫滿字的旗子,手中拿著一頁頁宣傳單,被浪潮般的人群簇擁著,從街頭走向火車站,從喇叭台走向政府大樓……不知道源自什麼的力量,她似乎忘記了嗓子的沙啞,忘記了路途的擁擠,仿佛隻要喊出“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她的內心就無比暢快,整個人也煥然一新一般。
隨著幾千人的隊伍,蕭紅的腳步似乎是最有力量的。但凡她看到的東西,都變成一種嚴肅的物象。不論是馬路上肆意堆疊的石子,還是街道上鋪滿的黃葉,紛紛洋溢著一種高亢,一種熱血,還有一種難以泯滅的酷爽。
嚴肅的東西,像那滔滔不絕的瀑布,像那奔騰入海的江河,像那徐徐而下的落葉,像那荒石成堆的山崖,又像那紅如血色的晚霞……
總之,但凡世上存在的東西,都彙成了無比嚴肅,又無比莊重的精神。而這種精神,恰恰是每個中華兒女生來就有,而且源源不斷,一代傳給又一代的愛國精神。
天色漸漸暗下來,夕陽落山,整個城市浮現出滿目瘡痍的蒼涼。
寒風仍在繼續,皎潔的清輝,恍如飄然而下的雪花,灑在一群疲憊的學生臉上。他們太累了,又被饑寒高度打壓,如今早已喊不出聲音。
一天的“奮戰”縱然很累,但是沒有一個人抱怨累,也沒有人憤然離開就此罷工。大家圍在灰色建築物旁邊的圓形噴水池邊休息。他們周圍,遍布著拿著短槍的士兵。
天太冷了,朗月在白雲深處穿梭。聚在院子裏的學生們,身上的血液好像凝結成了冰塊。蕭紅蜷曲著麻木的雙腿,摩拳擦掌著顫顫地哈氣,勉強帶來少許的溫暖。
這是她第一次“露宿街頭”,也是第一次被寒風任意欺辱。然而,即便如此,她一樣無比亢奮,因為她的內心像是點燃了一團烈火,正在肆無忌憚地燃燒著。
破曉的曙光來臨了,天空劃過一片魚肚的斑白。學生們從黑暗中逐漸挺直腰板,堅韌的目光穿過守備森嚴的日本領事館。這一次,他們再也不“請願”了,反而將胸口那熊熊燃燒的火焰,拋向華麗的院落中和麻木腐朽的房間裏。就這樣,“請願”變成了“示威”,一場狂風暴雨,很快席卷而來。
“諸位同學!我們是不是有血的動物!我們願不願意我們的老百姓來給日本帝國主義做奴隸……”(節選自蕭紅《一條鐵路底完成》)
響亮的聲音再次喚起昨日的激情,大家一聲聲跟著附和,追趕著東升的旭光,將一整夜的困乏消耗殆盡。蕭紅的耳畔回響著雜亂的聲音,陽光的溫暖,也在片刻後灌入她的體內。
“我們有決心沒有?我們怕不怕死?”
“不怕!”
她跟著學聯會的主席大聲宣言,就像自己被某種信仰召喚著。冬天的冷風刺進學生們厚厚的棉襖中,落寞的天空開始飄起了細小的雪花。那些激情昂揚的人,揚起不卑不亢的眉角,沒想到那麼快就熬成了白頭。
常聽人說,若人有了憂愁,一夜就可熬成白頭。如今他們的愁何止“憂”可形容,簡直到了刻不容緩、分秒必爭的地步。
在這群遊行的學生中,有一個人的身影,始終沒有離開蕭紅的視線。他的身材高大偉岸,說話聲音鏗鏘有力,每當蕭紅倦怠時都會被他的熱情喚醒。
我覺得他真有學問,由於崇拜的關係,我覺得這學聯會主席與我隔得好像大海那麼遠。
大海那麼遠,那是怎樣的距離,不可丈量也不可逾越嗎?還是,她的崇拜遠遠無法估量,猶如乘著一葉扁舟,淹沒在學聯會主席的世界裏。
在這場遊行中,蕭紅總是最積極的一個,哪裏需要人,她就往哪裏衝。當聽到組織宣傳隊開始招募人員時,她第一個衝上去,搶著報了名。拿到組織上給的小旗,蕭紅心裏不是一般高興。她管不得黑發驟白,也管不得士兵鎮壓。在被呐喊轟爛的城市裏,盡情地、大聲地、有力地呼喊著擠壓在胸口的不甘。那時乍寒乍暖的世界裏,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的聲音。
不知為何,她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在經受著莫名的擁擠。雖然腳跟沒有離開地麵,但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簇擁著她情不自禁地往前移動。那時,她的耳畔飛來太多的聲音,有的不大,有的不遠,有的不響亮,也有的不清晰。不過,這樣的聲音卻很沉重,像是一股無形的壓力,又像是一個皮球被針刺破,發出嘶嘶的響聲。她對自己的行為,突然變得那麼無奈,同時又那麼毫無把握。或許是源自內心的恐懼,也或許是反對勢力的高漲,從而使得她的豪氣正一點點被害怕侵蝕,一點點地消磨在未知的征途上。
當天空劃過一陣槍響,似乎在給所有人最後的警告時,曾經信誓旦旦的學生們,居然被死亡的陰影衝散了。曾經整齊劃一的口號也在野蠻的槍口下,變成了惶恐不安的騷動。不知何時,警察們也狂躁起來。他們或是拿著棍棒,或是舉著短槍,抑或是蠻橫地上前製止。一時間,暴力、鮮血成了這場遊行的代價。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反對日本完成吉敦路……”的口號,突然變成了“打倒警察,打倒警察!”蕭紅佇立在冷風肆意的牆角,手裏拿著的傳單都被寒風吹散了。在這樣嚴肅的氛圍中,她卻覺得好笑又可怕。
好笑興許是因為中國人打中國人,而可怕又或許是她擔心奮不顧身的學生們會遭遇不測。總之,他們肉身的反抗並沒有換來政府和日本領事館的妥協,反而還意外留下了血的教訓。
夜晚來臨,繁星點綴。
慘白的路燈,就像一群學生慘白的臉。蕭紅拿著小白旗追趕回校的隊伍,心中壓抑著無法言說的情緒。當來到商店的玻璃窗前時,她的身影和同學們的身影混雜在一起。然而有所不同的是,蕭紅帽頂上的毛球在跳動著,就像活潑可愛的小姑娘,洋溢著從未老去的活力。
可是,他們老了嗎,還是徹底失望了呢?
蕭紅不盡知曉,她隻是覺得那晚的路好長,從抗爭的地方走往學校,竟然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兩天一夜的呐喊,早已把她的嗓子累垮了。而那件單薄的棉襖,也似乎抵禦不住寒風的侵襲。蕭紅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兀自想著,又是一個漫長的夜晚,要多久才能破曉?
學生們的遊行和反抗似乎沒有起到作用,吉敦鐵路到底是完成了,而且很快很迅速。處於懵懂期的蕭紅好像明白了什麼,內心的不安定也隨著事態的越來越嚴峻而一層層塞滿。
後來,她寫了一篇《一條鐵路底完成》的文章,當我第一次看到題目時,還笑她是不是寫了白字。那時的我常想著,為什麼不是《一條鐵路的完成》,反而用了“底”。
漸漸地,當我看完整篇文章時,才恍然大悟地理解到:“底”是“到底”的意思。她是想表達,那條最不想完成、最應該廢掉的鐵路,還是在日本領事館的堅持、政府的妥協下完成了。如是看來,蕭紅這麼說,除了有一種無奈之外,又會不會有幾分不甘、幾分惋惜呢?
在蕭紅的文章《一條鐵路底完成》的首句,所有的答案,所有的疑惑,也便有了最合理的解釋。她在文中這樣說道:“一九二八年的故事,這故事,我講了好幾次。而每當我讀了一節關於學生運動記載的文章之後,我就會想起那年在哈爾濱的學生運動。”
不能忘記,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對蕭紅來說,那天的抗爭和反擊,在她的心間播下了救國救民的種子。自此而後,她活著的意義不僅僅隻局限於個人的小愛,也開始慢慢發展到關乎民族大義的大愛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