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夜行客。
“吱呀——”
竹屋門被拉開,寒風灌了進來,連裏麵的火燭仿若被吹得微如螢火。
“咳咳咳。”屋內咳嗽聲響起。
藤妖關好門,燭火重新跳躍,也看見了榻上坐著的那一道身影,連橘色的火光都掩蓋不住病態的蒼白和冰冷。
“你臉色好像比以前更差了。”
“你來我這裏幹什麼。”抱著手爐的夙舒先生眼皮子都懶得撩一下,“又來借靈石嗎。”
藤妖拍了拍肩膀上凝結的寒霜,跨坐在軟榻的另一側,道:“不借了,這幾千年欠你的已經還不清了,我想明白了,與其這麼煎熬的活,不如痛痛快快的死。”
這話說得倒有看淡一切的疏朗之意。
夙舒先生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漠道:“說實話。”
“唉——”一聲悠長的歎息。
藤妖又沉默了一會兒,道:“妖修本就修煉的極為困難,凡是人修能夠領悟的,我們都要花費的時間都要比他們多得多。現在人修肆意搶奪靈脈趕盡殺絕,妖修存活實在太難,連我這把老骨頭都要厚著臉皮找你借靈石修煉才撐得下去。”
“其他的修為倒退的倒退,大多早已隱匿不見蹤影,也不再現妖族的輝煌,這般憋屈的苟活實在是太沒麵子了。”
“就因為沒麵子,你就要死。”夙舒先生唇角含了幾分淡淡的諷嘲,“曾經的萬獸之巔,叱吒風雲的海王獸,現在也不靠著寄生存活,倚靠海水淵去做他們的看門狗。你好歹還有漳撫秘境的那塊領地,隻要你修為不後退就沒有其他的人修敢覬覦。”
說起這個,藤妖憤憤道:“人修不覬覦,妖修覬覦!現在狐族倚靠著無涯宗,狐假虎威。現在已經開始眼饞我的領地,再這麼狐視眈眈下去,遲早不保。”
“那你還要死,你是想毀了你的領土嗎。”夙舒先生道。
藤妖徒地揚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到時候借你的涅槃之火一把子燒個幹淨,燒它個消停!”
“給我吧。”
夙舒先生放下來手爐,擱在小方桌上,拿帕子捂著唇咳了幾聲繼續道:“把你的漳撫秘境給我,我可以幫你滅了他們,無論是狐族還是無涯宗。”
什麼?
藤妖摸不清他說的什麼意思,明明淺顯易懂就字麵意思,可無涯宗是天下中流門派,雖是中流,但在十九州也算是赫赫威名了,現在哪怕一個末流門派的弟子都能壓著妖修一截,何況去和一整個中流門派抗衡。
有點驚疑不定,藤妖忍不住細細打量著他,似乎想從那張病氣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出來,然而沒有。
一片沉寂,一片死水。
他索性直白道:“你現在涅槃不知道多少次了,身體虛弱成這樣。妖骨被封印,又沾不得一點生人氣息,身邊侍奉的全是傀儡,你看你除了長壽一點,一點妖力都沒有。你還想滅一個門派?”
“你是覺得自己要死了是麼。”夙舒先生唇邊掛笑,聲音冰冷。
還真給他猜著了。
藤妖就是覺得他自己馬上要死了,暢快的吐了幾句,一下子就沒過腦子裏的綠液。
不過現在仔細細剛說這話有點後悔,雖然麵前這隻病鳳凰看起來無害,但苦心蟄伏在這裏這麼多年,心思指不定多麼深不見底,不是他們這種滿腦子隻想著殺人的妖修所能比擬的。
他還待要說些什麼解釋解釋,夙舒先生扯開唇角以一種莫名的神情看著他道:““既然要死了,不若死得其所,由我給你收屍。”
“....”這怎麼收屍?
藤妖試圖補救一下:“我這把老骨頭,本來就是長在漳撫秘境的一根綠藤,現在死也要死在裏麵的湖裏,我選好了,到時候往湖裏一躺沉下去,你能出千古山了和我的殘魂說說話就好,不勞你這隻鳳凰收屍了。”
“你欠了我靈石不計其數,隻要你的一副殼子,就能夠一筆勾銷。”夙舒先生直接道,“你的後代被殺害,現在連領地都要被奪走。你難道不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