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據說,那始於一台壞掉的微波爐(3)(1 / 1)

我不知道,在中國,brando的善行能獲得多少理解,產生多大效力。也許因為傳統上政府負責大部分福利,我們習慣了低估普通人在慈善中的力量,也不認為慈善能驅動實質性的社會變化。

更令人難堪的是,不乏乞者利用人們簡單的善良逢場作戲,甚至成村成寨、攜子帶孫地,甘願在燈紅酒綠的地方卑賤地寄生,即使擁有改變自己的力量,但仍彙成丐幫。麵對有些不誠實的貧賤者,善行甚至可能助他們的貧賤更添一層罪過。

行善可算一種本能。brando也許並未想到,不行善與行善,皆有可能是過錯。但他的做法是不錯的,因為他行善的方式。

他堅持在予人幫助時,就像對待一個衣冠楚楚的人一樣,和他/她微笑著交談幾句。他不在意乞者口中那些故事,隻是在幾塊硬幣之外附帶給予他們一縷尊嚴,一捧溫暖,然後不計較結果,持續不斷地這樣做下去。

因為即使善良被利用,即使善良的力量微薄,尊重卻是不與利益掛鉤的。而持續不斷的尊重,對於乞者和施者,都是一種修行,也都是一種獲得:真貧困者需要尊嚴來溫暖內心,假貧困者亦需要尊嚴去呼喚其良知,而施者對他人的尊重,則帶來自尊的升華。

上次見到brando的時候,他正為自己籌建的新組織忙碌,組織的名字叫“金門橋的行者”。我想了半天,無法把goldengatebridgewalker的名字用貼切的中文翻譯出來。“巡邏者”或“護衛”是walker通常的中文譯法,但聽起來戒備感太強,太像職業警察。brando和他的同人們做的,隻是過段時間抽一天到金門橋轉悠轉悠。緣由是每年有許多人從這裏跳海自殺,有的人特意遠道而來。因為壯闊的風景,寒冷的深水,以及海灣裏為數不少的鯊魚,據說讓死亡變成一個刺激的儀式。

brando說,不想見到這種事在自己居住的城市發生。所以他必須做點什麼。他本人倒是從沒在橋上見過要自殺的人;我說,你們會不會覺得白花了很多時間走來走去……怎麼會?他漆黑的眼睛和筆直的眉依舊神采奕奕:自殺的人不會告訴一個路人他/她想死,但走到那步,可能是他/她不被當人看待,對周遭失去信心;他/她心裏可能正在跟自己打賭,如果在這站依然找不到希望,就讓它成為最後一站……

你試沒試過放慢腳步,不為任何目的,僅僅對人微笑,說“嗨”“你好”“今天過得怎麼樣”“天氣很好啊,出來曬太陽”,你可能遇見那些單獨來的人在橋上仔細審視周圍,臉上是失落、緊張、絕望、決心或者別的什麼;然後你可以上去跟他們說,嘿,第一次到金門橋嗎?……你從哪裏來的?……很美的風景啊。這橋兩邊都是國家公園,遠處是碼頭和渡船,還有很多可以看可以玩的。

……

brando停下來,看看牆上的油漆是不是均勻。他馬上要飛去中東,所以趕著這幾天把房子該修整的地方弄完。經營那些房子並不是他最熱愛的工作,但就像他說的,“當我收拾著房子刷著油漆,我想到這一切給我經濟上的自由去做我心裏向往的事;沒有善待那個微波爐壞掉的消息,也不會有後來我找到自己的使命,啟開一段段旅程。”

他說得也許是對的。

每個生命都有它存在的原因和意義,所以你以為鴻雁在天上輕描淡寫地掠過,它也許是在與彩虹共舞。

2008年6月舊金山俄羅斯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