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丟,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麵,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電視裏傳出歡快的童聲,勾起了我童年的記憶,我情不自禁也跟著哼哼起來。3歲的女兒忽然仰起小腦袋問我:“爸爸,手絹是什麼呀?”我連解釋帶比劃了好半天,女兒依然一臉迷惘,搖頭不懂。這可把我難住了,最後我說,改天爸爸給你買一條手絹,你看了就明白了,咱們也玩丟手絹。女兒歡快地答應了。
雙休日,帶著女兒去買手絹,幾乎轉遍了市內各大商場,百貨大樓、沃爾瑪、太平洋……終於失望而歸,始料未及,偌大的省會城市竟然買不到一塊手絹!沒有手絹,自然也就沒辦法和女兒“丟手絹”了,不免有些悵然。
記憶中,總是在一個陽光和煦的下午,一群小朋友圍坐在操場的草地上,通過猜手心手背,抽出第一個丟手絹的小朋友。遊戲開始了,大家齊唱:“丟,丟,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麵……”與此同時,拿著手絹的小朋友繞著圓圈跑動,他必須在一首歌唱完之前,把手絹悄悄放在一個小朋友身後,然後再轉一圈,把身後有手絹的小朋友捉住。通常丟手絹的人會不時地做出假動作,大家自然是萬分警覺,一旦發現手絹丟在自己後麵,就得立即站起來追趕丟出手絹的人。如果追上了,自己就沒事,繼續坐回原來的位置;如果沒追上,不僅自己的位置不保,還得擔任下一輪丟手絹的任務。
陽光、草地、歡歌、笑語,還有一點點緊張刺激,一塊小小的手絹,常常讓我們忘了回家。記得上小學時,班上有個漂亮的小姑娘,我對她格外有好感,可惜名字早忘了。每次丟手絹時,我喜歡把手絹丟在她的身後,還故意碰一下她的衣服,提醒她知道,於是她撿起手絹就拚命追趕我。被女孩子追的感覺,簡直妙不可言,至今回味無窮。
手絹填滿了我童年的記憶。小的時候,我是個愛流鼻涕的小朋友。每當我出去玩耍時,母親就在我的口袋裏塞一塊手絹,叮囑我記得擦鼻涕,手絹上大多印著孫悟空、豬八戒的圖案。等我在外麵瘋了一陣回家,口袋裏十有八九空空如也,為這事,我沒少挨母親的責備。後來母親想了個辦法,用曲別針把手絹別在我的衣服上,從此我再沒丟過手絹,隻是一塊潔白手絹出去,回來時基本就變黑了。記得奶奶那時也有一塊手絹,多半是用來包錢的,有時裏麵也會變出幾顆糖來,常常讓我驚喜。
從上幼兒園起,我的書包裏就沒離過手絹。等我上了高中,已是20世紀80年代末,最喜歡藍白相間格子圖案的手絹,很男性化的那種,棉的,經洗且吸汗,隻賣五毛錢,經濟實惠,還能用來擦眼鏡片。坐在我前麵的是個文靜的女生,她的手絹不僅五彩斑斕,還會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時常令我怦然心動,我竟暗戀上了她!時至今日,那女孩的模樣早已隨風飄散,唯獨清晰記得,她喜歡在馬尾辮上紮一條淡紫的手絹,純淨如山泉。
不知從哪天開始,我的最後一塊手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樣的紙巾,幹的、濕的、加香的、不加香的,一應俱全,用完就扔,既不用洗也不用曬,就連3歲的女兒也學會了熟練地使用紙巾。紙巾的確方便快捷,可是路邊常常找不到垃圾箱,用完了隻好扔在馬路上。每每看到拿著掃帚的大媽跟在後頭掃紙巾,心裏時常會有犯罪的感覺。
2005年底,關鶴岩先生去世了,他是兒歌《丟手絹》的曲作者,被譽為“《丟手絹》之父”。關老駕鶴西去,手絹真的丟了,就像那個日漸遠去的時代,一去不複返。
今年春節,老同學們在酒店聚會,酒足飯飽,大家紛紛拿起桌上的紙巾。一個同學從身上掏出一樣小東西,刷地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竟然是一塊手絹!馬上有人大笑,都什麼年代了,還用那古董啊?同學說,落伍了吧,手絹現在可是時尚,環保,體現品位。我趕緊問,哪兒買的?朋友從韓國幫我帶回來的,同學用手絹優雅地擦著額頭上的汗,輕描淡寫地說。我不禁啞然失笑。“丟,丟,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麵……”閉上眼睛,傾聽花開的聲音,一縷陽光照進心房,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