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琛,那就一起死好了!
阮千帆清醒過來的時候,後頸還有隱隱的酸痛感。她慢慢睜開眼睛,入眼處卻是一片漆黑。她動了動,手指觸到黏膩的液體,有血腥的味道湧入鼻腔。
她心下一驚。
現場出現混亂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去搜尋陸景琛的身影。人群擁擠亂成一團,她逆著人流寸步難行,正手足無措的時候,陸景琛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幾乎想也沒想就跟著走。
但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
陸景琛今晚的服裝都是出自她之手,雖然麵前的人也穿著米白色衣服,而昏暗的環境下又看不清是否是同一款服飾,但麵料觸感有明顯的差異。
聯想到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不出所料的話,對方是要利用這次機會對她動手了。
她沒有拆穿,隻是悄悄摸出揣在衣兜裏的口紅,趁亂隨手在旁邊劃下痕跡。
等到出了側門,她後頸一痛,整個人便沒了意識。
也不知道她留下來的標記,陸景琛有沒有注意到?
阮千帆回過神來,就著外麵的一絲光亮,打量現在所處的環境,可遺憾的是,光線實在太弱,她隻能看見周圍大致的輪廓,到處橫七豎八地擺放著罐狀物。
她揉了揉脖子,站起身來,然後摸索到口袋裏的手機。
“準備打電話給陸景琛,還是打算報警?”
身後傳來女人溫和甜膩的聲音,阮千帆一下子提高警惕,轉過頭後退兩步。
來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拎著一個小小的手電筒隨意擺弄著,光束從室內閃過,在橫七豎八的燃氣罐上落下影影綽綽的光影,映著這束朦朧的微光,阮千帆才看清楚對方的模樣。
她穿一身黑色的衣服,襯得整個人越發纖瘦,一頭長發紮成高高的馬尾落在腦後,看上去也不過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頭上的黑色鴨舌帽被壓得很低,隻有在略微抬頭的時候,才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
四目相對間,阮千帆腦海中有許多淩亂的碎片拚在一起。
最初她從“味穀”回家的中途暈倒,後來在O.M大樓下見到疾馳而過的汽車,從聚會的院子裏將她帶去郊外墓地……
是眼前這個人。
“你……”
阮千帆剛剛出聲,對方卻忽地走過來,將食指比在嘴唇的位置,做出“噓”的手勢。
“你可以打電話求救。”她笑著轉動手電筒,右手攥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小軍刀,在昏暗光線中散發著冰冷的鋒利光芒,“別怕,我不打算動你,我還要留著你等景琛過來呢!”
阮千帆還沒弄明白她的意思,又聽到她話音一轉:“但是,我不能保證這個人能活到什麼時候!”
她左手晃了晃手電筒。光線盡頭的窗戶下,駱深斜躺在地上,手腕殷紅一片,衣服上有斑斑的血跡。
阮千帆用力咬牙才勉強克製住情緒,眼眶卻已經泛紅,她閉了閉眼,盡可能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對方一直站在原地沒動,嘴角勾著半分冷笑,一副旁觀者的樣子。
阮千帆看了她一眼,然後衝過去用力拍拍駱深的臉頰,沒有任何反應,她伸手探了探鼻息,又不放心地趴下去聽了聽駱深的心跳。
生命體征尚在,駱深應該隻是陷入昏迷狀態。
做好簡單的止血包紮,阮千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心慌得厲害,手心已經被汗完全浸濕。
“所以這些天以來,你針對我是因為陸景琛?”她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越是這樣,對方似乎越興奮。
“哦,對了,忘記自我介紹。”女人仿佛忽然想到什麼一樣,衝著阮千帆甜甜一笑,朝她伸手,“我是蘇清纖,陸景琛的女朋友。”
即便已經有過無數種猜想,可聽到“女朋友”這三個字的時候,阮千帆還是覺得頭皮發麻。
見阮千帆沒有握手的打算,蘇清纖也不惱,收回手插在衣兜裏:“我上次已經勸過你了,最好離陸景琛遠一點,可是,你很固執啊……”
蘇清纖慢悠悠地走過去,擰開兩三個液化氣罐閥門,“嘶嘶”的細微聲音在空氣中散開。阮千帆緊緊盯著她的動作,呼吸一點一點緊促,心髒也隨之抽搐起來。
“你猜猜自己還能等到陸景琛過來嗎?”
蘇清纖像看玩具一樣望著強裝鎮定的阮千帆,笑意越發深邃,又忽然走到她麵前,做出一個炸裂的手勢:“‘砰’的一聲,你就不會再纏著景琛了。你說等會兒他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會不會開心?”
說完,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瘋子!阮千帆腦海中隻有這兩個字。
“蘇清纖,且不說我跟陸景琛怎麼樣,”阮千帆試著拖延時間,“如果今天真的發生爆炸,你手裏攥著的就是兩條人命,你覺得你逃得過法律的製裁嗎?還是說你覺得陸景琛會原諒你?”
“原諒?”蘇清纖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你們這些人不該死嗎?陳含跟著周毅那麼多年,她那麼愛他,明明已經要結婚了,可周毅非要提分手的事情,他辜負了陳含,又欺騙趙冉琳的感情,這還不該死?你呢,橫在我和景琛之間,又是什麼目的,你以為我不清楚嗎?”
“所以周毅是你害死的?”阮千帆滿心憤怒與悲哀,隻覺得自己牙齒都在打戰。
“是判決。”她強調道,語氣稀鬆平常,“跟四年前的一樣。”
“幼兒園園長帶頭並縱容老師虐童,還有為求自保將好友置於死地的婁甄,包庇兒子釀成連環慘劇的媽媽……”她看著阮千帆,眼神狂熱,“他們最後都自殺了,這就是對他們的判決。”
“比起他們你和周毅又能好到哪裏去?我幫你們一把不好嗎?”
“還有陸景琛,我喜歡他這麼多年,四年前在案子和我之間,他已經做錯過一次選擇。如果這一次,因為你,他再次選擇背叛我——那你們都該死。陸景琛隻能喜歡我一個人。”
她說到最後幾乎已經變成自言自語,每次提到“陸景琛”,她的情緒便會異常激動。
所以,這個人之前一直針對她所做的種種,都隻不過是出於情場上的爭風吃醋?這拿人命當兒戲的瘋子!
阮千帆想著,往旁邊退兩步,透過身後的玻璃窗,外麵漆黑一片,依然沒有警隊趕來的絲毫跡象。
手電筒已經關掉,室內光線極暗,她望了望正泄露著燃氣的液化氣罐,慢慢覺得腦袋隱隱作痛。
這個瘋子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來,如果陸景琛過來,難免涉入險地。
阮千帆有些後悔今天做的標記。那時候根本沒想到這個人會這樣瘋狂,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及。
她想了想,既然蘇清纖隻在意陸景琛,那麼唯一能打亂蘇清纖的計劃讓她亂了陣腳的,大概也隻有他了。
阮千帆強打著精神擠出笑容,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恐怕這次你要殺錯人了。我接近陸景琛隻不過是為了工作的事情。他對你的感情你自己都不清楚嗎?四年來他連別的女生看都沒看一眼。但是反過來,如果你因為搞錯了狀況,而奪走一條無辜生命,陸景琛會怎麼看你呢?”
蘇清纖果然愣了一下。
空氣裏隻剩越來越急的液化氣嘶嘶泄漏的聲音。
阮千帆看上去冷靜又輕鬆,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握著的掌心裏其實已經沁出細細密密的一層薄汗。
外麵一點動靜都沒有,她等待救援的希望也一點點落空。這樣也好,她一個人來結束這些罪惡,總好過陸景琛目睹記掛四年的人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她仰著臉,沉沉地笑了。
陸景琛,我不知曉你有什麼樣的過去,也沒把握占據你的未來,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感情原本就是一廂情願的事情,如果這一次,能夠結束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意外和事故,能夠將你帶出四年前的噩夢。那麼,無論是什麼樣的代價和結果,我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