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讓黃順安難受的,並不是花了一大筆錢,而是那些來自親戚的指責。
就像是上午的時候,他小舅過來,就因為遺像被人碰倒了,黃順安的小舅指著黃順安鼻子就是一頓臭罵,說他根本不配當人子。
當時黃順安真的覺得很冤枉很無辜,因為黃世平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喪酒的大小事都得他來安排,而他還得全程抱著靈位跟著做超度的法師。
孝子抱著靈位跟著超度法師,在這邊叫作站經,法師站著孝子就得站著,法師跪著孝子就得跟著跪著。法師有五六個人輪流換著來誦經,而孝子隻有黃順安一個人,總之就是從早到晚,黃順安除了吃飯的一丁點時間,屁股都別想沾著椅子一下。
一場五方路的法事得做整整三天,從清早一直到深夜,隻有等到兩點以後法事散場,黃順安才能靠在椅背上稍微眯眯眼。
從大老遠的地方馬不停蹄趕回來,心急如焚的黃順安就已經幾天沒眯眼了,回來以後黃順安又得忙裏忙外安排喪事,還得到處去接親戚鄰居過來吃酒,更是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最無奈的是,黃順安家庭條件太差,屋裏就兩三張床,都得給那些過來守靈的親戚睡,黃順安根本就沒有地方休息。
法事做到第二天的時候,黃順安已經五天五夜沒碰一下床了。
別說黃順安身體一向隻算很一般,就算是鋼鐵大漢,也熬不住四五天不眠不休。
聽著身前法師喋喋不休的經文,跪著的黃順安雙眼皮逐漸開始打架。
砰!
就在黃順安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他的臀部突然被人重重踢了一腳。
黃順安驚醒過來,猛地轉頭,就看到他二伯黃世勇怒氣衝衝站在後麵。
狠狠踹了黃順安一腳,黃世勇指著黃順安的鼻子破口大罵,“小子,搞什麼呢?你爹病重那麼久,你小子遲遲不死回來也就罷了,現在老人都去了,讓你盡個孝,你他媽居然還沒一點樣子!我看你是覺得,那兩個老東西癡在世上,就是禍害,巴不得他們早死你早安心吧?”
聽到黃世勇說出這麼難聽的話,黃順安悄然捏緊拳頭,不過他並未反駁,隻是用力咬了咬牙,就雙手撐了撐地麵,重新讓自己跪得端正起來。
這是父親黃世平的喪事,黃順安沒能在生前盡好孝道,現在隻能盡一個孝子最後一份心。
盡管內心很惱火,可黃順安也知道,他二伯的話雖然難聽,卻也是在為他好。
喪酒還有法事,與其說是做給死者的,還不如說是做給別人看的。
在這種時候,一個孝子還不表現得像樣點,難免遭人詬病。
當——當——
就在黃世勇罵完黃順安的時候,叮當鑼聲音響起,這一場法事暫時告一段落。
“你這個老東西啊,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啊,讓我這個老瞎子還怎麼辦啊……”
然而沒等站起來的黃順安鬆一口氣,淒厲的哭聲就從門口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