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已經8點多了，馮一雪正偎在床上給女兒李響講故事哄她睡覺，手機鈴響了，她拿起一看是領導，趕忙摁了接聽。就聽領導在那邊說：“小馮啊，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倒點錢給我？”馮一雪有點發愣，但也隻是一秒鍾，她就說：“嗯，行，您要多少，我準備了給您送去。”“15000就夠了，你拿來給你姨。…‘好。”電話很短，掛了電話看時間，也就不到一分鍾的光景，卻有好幾分鍾，馮一雪的腦子都處於短路狀態：領導向她借錢？
借150007領導有三處房產，領導的兒子是某公司的總經理……到最後馮一雪分析，這一萬五必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無回，借，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如果不給呢？不給那個跑了兩年的調動，還有那些投資就全泡湯了。但是孿宇是不會想通的。最後馮一雪決定這件事情不告訴李宇，她決定取自己的私房錢，好在那錢李宇並不知道。
馮一雪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一看，是好友杜鵑的，看看前麵的顧客馬上就辦完輪到自己了，她果斷地摁了掛斷，想著等一會兒取完錢再給她打過去。
杜鵑跟老公呂明亮鬧離婚有一陣子了，理由很簡單：杜鵑浪漫，呂明亮老實；杜鵑細，呂明亮粗。加上窮人間那些七七八八的麻煩事，矛盾就漸漸不可調和。杜鵑比馮一雪大五六歲，但從她們認識後就成了好朋友，當然還包括杜鵑的老公呂明亮。杜鵑與呂明亮已經結婚十多年了，在認識馮一雪以後的日子，有了矛盾卻愛找這個比他們小得多的小妹妹來調解。這種現象直到現在，馮一雪也沒想明白。
在沒有介入杜鵑與呂明亮婚嫻矛盾之前，馮一雪是不相信性格不合這一說的，但在後來漫長的日子裏杜鵑與呂明亮為她精心演繹了什麼叫做性格不合。馮一雪信守著老輩子人說的那一句話：見疙瘩說散，見婚嫻說合。漫長的十年裏她堅守著說合的信條，後來發現，她是說不合的，他們的方向總是與她的期望南轅北轍背道而馳。雖然杜鵑與呂明亮是那樣兩個善良的人。與他們任何一個人相處，都能是很好的朋友，但他們兩個相處就成了仇人。
十年後他們的婚嫻終於走向犀頭，就在昨天，他們在街道辦事處辦理了離婚手續。辦完手續出來，他們分別給馮一雪打了電話告知這一消息，言語裏有著無可掩飾的輕鬆與如釋重負。杜鵑還說要請客，以慶賀她的重見天日。那一刻馮一雪不知道如果杜鵑真的為這事請客，她該不該去。
杜鵑與呂明亮離婚的協議是這樣寫的：呂明亮負責撫養他們8歲的兒子，杜鵑可以隨時看望兒子。他們原先住的一套70平米的兩居室歸呂明亮與孩子共有。另外呂明亮再付30000元給杜鵑，權作十年婚姻後對杜鵑的補償。家裏的電腦歸杜鵑所有，她可以隨時帶走。
今天是履行協議的日子，早上J出門的時候杜鵑就來過電話，說了她跟呂明亮的事，希望履行協議的時候馮一雪能在跟前。
那電話馮一雪接得心不在焉，因為從昨晚到現在，她一直在想那15000塊錢的事。她的私房錢是10000，可能也會多那麼幾百到一千的，扔在那裏很久了，有好多次家裏急需用錢，她都狠狠心讓李宇或者自己J出去找親戚朋友借，而沒舍得動用過那張卡。對於馮一雪來說，那張卡實實在在地存儲著她的一個城市夢。雖然市裏的房價日新月異，她還是堅信憑著自己的努力一定會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窩的。
然而今天這10000塊錢必須取JL來，剩下的5000塊缺口還要她再想辦法。早上接到杜鵑電話的時候，她正為到哪裏找這麼一筆錢而心裏發愁。對著話筒，她說：“你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去就行了，我今天真的有事。”杜鵑說：“說是說好了，但那人你還不知道，我倆現在是不能見麵，一見麵又會吵起來，況且，我今天還要拉電腦。”順著話，馮一雪說：“那你先找車。”然後就掛斷了電話。一個念頭在馮一雪的腦海裏閃了一下，隨即被她迅速掐斷：不行！絕對不行！那30000塊錢說白了就是杜鵑十年的賣身錢。杜鵑沒有固定工作，亦無房子，娘家父母年紀大了，幾個哥哥也住得緊巴巴的。杜鵑下了決心離婚，卻無力撫養自己的兒子，因此才有了現在這個協議。而呂明亮的單位效益不好，說要倒閉都好幾年了，這30000塊錢肯定是借了人才湊齊，自己怎麼能趁火打劫呢？這30000塊錢也是杜鵑的安身立命錢啊！
這麼想著馮一雪就決定不去，他們的事情他們自己處理好了，自己去了麵對了兩個昔日要好的朋友說些什麼呢？不過徒生煩惱罷了。
前麵的幾個顧客終於辦完，馮一雪把她的單子和卡遞進窗口，說：“全取。”馮一雪輸密碼，密碼是女兒的生日，200358，摁了確定，兩分鍾後，一張打印的取款單從窗口遞出來，馮一雪看了一下，連利息總共是11210塊，她簽了自己的名，遞進去，一遝錢就出來了。還沒等馮一雪數，電話再次響起來，她隻好讓到一邊，請後麵的顧客辦理，然後掏出電話——是杜鵑的。
猶豫了一下，還是摁了接聽，話筒裏立刻傳來杜鵑那失控的聲音：“一雪你給評評理！
有這樣的嗎？”
馮一雪知道他們又吵起來了，她說：“怎麼了，你慢慢說。”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響過後，杜鵑說：“我來拉電腦，車子都在外邊等著，呂明亮卻不給電腦桌和電腦椅！你說，我光拉個電腦回去放哪兒？你說，電腦都給我了，他呂明亮扣著個桌子、椅子不給是什麼意思？”馮一雪插不上話，聽著電話裏杜鵑和呂明亮吵成了一團。然後好不容易等稍稍安靜一些，說：“你把電話給呂明亮，我跟他說！”電話裏呂明亮惱怒的聲音：“我不聽！”接若電話就斷了。
一對相處十年的夫妻怎麼一朝分手就成了這樣？！馮一雪平靜了一下心情拿起那遝錢數，l、2、3-每數一張她的心都會疼一下。幾年來，為了省錢買房子，她不買高檔衣服，不進美容院，不給女兒買玩具……為了省錢，從孩子一出生她就自己帶，她打各種工，吃各種苦，做推銷員時，大冬天下雪，幾十裏路上給人送貨。她從不下館子，李宇和孩子嘴饞熬不住的時候她才買些東西回來自己做。十年的時光，李宇的工打得零零碎碎有一搭沒一搭，她一個女人裏裏外外操持，把自己實實弄成了個油煙婦！在人前，她輕聲說話，說普通話，極力優雅，極力融人這個城市，可是背了人，誰知道，她的一件秋衣能穿五六年還不舍得扔，一條短褲上透著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