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不知為什麼,依然圍著棺木查了很久。
忽然,包拯手忽然停了下來,對高昌盛道:“高管家,你之前說這幅棺木是你兒子獨自去買的?”
高昌盛想也不想脫口道:“是的。我兒子雖性子倔,但辦事幹練,重要事情我一般都使喚他。”
公孫策聞包拯此言,也當即停止了搜查。並喊了喊展昭道:“回去了。”
轉頭,卻見展昭興致奇高的反複拋著球形的東西像是在練雜技一般,走過去道:“展昭你在做什麼?”
展昭道:“哦,這些東西是之前在少夫人的院子中撿到的。”
“什麼?”公孫策一把奪過展昭手中的小玩意兒,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又道:“咦,好像是紅果?”
“紅果?是什麼東西?能吃嗎?”包拯聞聲趕了回來。
“哦,這是一種果子,但卻不能吃。我們進京的時候我曾發現開封城郊到處都是。我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這種果子和一種梅子混製在一起做成一種果醬,看上去會跟鮮血一模一樣。”
“跟鮮血一樣?”包拯奪過公孫策手中的果子,凝怔了好些時候,才道:“那味道呢?”
“味道?我也不知道。”
包拯拿著那果子在鼻子上聞嗅了好長時間,鼻子間依然有淡淡的清甜味道。
幾人說著往前走了去。走了幾步,展昭卻見包拯沒有跟上來,便大喊道:“包大哥,你還不走?”
“哦——”包拯這才回過神來。
展昭看著包拯剛才那一番神情,奇怪地道:“包大哥,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包拯淡淡地道:“沒什麼。”
……
幾人剛進了高家門,包拯對高昌盛道:“高管家,麻煩你通知一聲,將府中所有人除了夫人以外,其他人無論主人還是仆人都請到這園中來。”
高昌盛怔了怔道:“這是?”
公孫策道:“高管家,我們已經找出事情的真相了。少夫人究竟是人是鬼,等會我們便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高昌盛本聽得包拯讓他這深更半夜去請人心中不免埋怨,但聽得公孫策說立馬會有交代之時,頓時眉眼俱亮,高興地道:“誒,好好,我這就去,這就去。”
說罷,高昌盛便飛快跑進去了。
包拯回過頭來又對公孫策和展昭道:“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可是,其中還有一個關節卻是怎麼也想不通。”
公孫策道:“你說的可是此人為何要驚嚇老夫人之事?”
包拯未言,隻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忽然又道:“公孫策,頭風病會致人於死嗎?”
公孫策聽得這言,也是震了一震,想了半晌,才搖頭道:“應是不會。”
包拯忽道:“哦,我知道了。”轉頭,遂又對展昭道:“展昭,等會我會將少夫人喊出來,你隻要見到府中人其中一個不會被她嚇到的,便將他抓住。”
展昭道:“包大哥難道是說那不會害怕之人便是始作俑者?”
……
已快將近五更了,據說此時是一天中陰氣最甚的時候,常有冤鬼出沒。高府的大院子裏,上至除了老夫人之外的主人下至所有的仆人丫鬟站了一園子。天色漆黑,本已就是伸手難辨五指。再加上包拯讓府中之人將燭火全都滅去。高府本就有讓人無法琢磨的怪異事件出現,而如今更是讓所有人心裏都仿佛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的鬼魅一般。
眾人本來就哆哆嗦嗦地站著,卻忽然見前方若隱若現出現了一個燈籠。暗色裏,大家雖不敢看,但又總是不自覺地將眼睛瞄向那光亮處。
待得那人越走越近,院子裏的人才看清,那燈籠是一個披散著長發的白衣女子提著的。
“啊——少夫人——她——她——”有人看清了提著燈籠的來人,說著話卻已經是跪倒的跪倒,癱軟的癱軟了。包拯仔細望去,卻見那高昌盛的老婆也是麵色煞白,很是驚怕的模樣。
“啊——”其他人也是細眼瞧去,見來人雖長發蓋住大半個臉,卻分明是少夫人的模樣。立時,整個園子已成紛亂之勢。
展昭見到前麵還有一個人定定地立在那裏,眼睛依然動也不動望著前麵來人,便一個欺身,上前將其一把抓住道:“你,為什麼不跑?”
那人還沒開口,包拯大喊道:“各位,沒事了,你們不要害怕了。”
院子中頓時靜了聲響,有人紛紛將火點起來。卻對於被展昭抓住的那人大驚道:“高陽?”
包拯望著那人道:“果真你是高陽。”
那人眼裏並沒有過多驚詫之色,隻道:“是,我是高陽。可是你們怎麼知道我?你們究竟又知道了多少?”
“這——”高昌盛看著此,頓時驚呆,人不顧一切飛撲了過來道:“展少俠,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兒子隻是膽大一些而已。他可不會殺人哪!他從小可是最有俠義心腸的。”
公孫策笑道:“高管家,我們並沒有說高陽殺人,他隻是救了人而已。”
“救人?”高昌盛驚得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包拯道:“是,如若我所料不錯,你那夜那半包砒霜是高陽偷走的。”
高昌盛還是覺得莫名其妙,道:“可我說過多遍,那少夫人的死完全不關砒霜的事情。”
包拯道:“少夫人死不關砒霜之事是沒錯,可有人不想因為那包砒霜而令少夫人致死。”
高昌盛望了望自己兒子一眼,道:“有人?你是說高陽?”
包拯道:“沒錯。六月初五晚上的那件事情高陽再清楚不過。高管家你不妨自己問問高陽吧。”
“這——”高昌盛的目光從包拯的麵目上轉到自己兒子身上。
高陽冷冷地一笑,望著自己父親和母親一眼,然後緩緩道:“不錯,那男人的事我自是知道前因後果。我和少爺生前的情誼非同尋常,少爺死後,夫人竟就如此對待少夫人,我看在眼裏,自是恨在心裏。我幾次碰見玉蓮向她詢問少夫人的近況,玉蓮每次都會說少夫人終日思念少爺,日漸消瘦。還說什麼有生之年若能再見少爺一次便是死了也甘願。少爺生前對我親如兄弟,我暗自想著有日替少夫人完成一個心願。我仿效前人思念亡妻用皮影來緩解相思之苦之事,於是也想著用這個方法。那日正好是六月初五那天,夫人始終沒讓人叫少夫人前去祭拜。於是那夜我便偷偷潛入少夫人住的小院。我將少爺的身形樣貌雕刻成真人大小的皮影,可誰知皮影太大,我控製不住。當時少奶奶見勢,連忙過去將那皮影扶住——”
包拯道:“那小樓上的那個怪男人,腦袋奇長,還有四隻手臂。想必正是你和少爺皮影混在一起的身影?”
高陽點頭道:“是,應該是這樣沒錯。我比少爺高半個頭,當時那個皮影正在我前麵,皮影的手臂正好撐開。那夜,我看到父親在房裏喝酒,喝著喝著他便醉了,醉了便將老夫人讓他下毒之事告知於我。我當時心驚,才想起前夜那事是自己惹的禍。於是,我將那半包砒霜偷走,目的隻是為緩解時機。”
包拯道:“後來,你想了用一種果子和一種梅子製成果醬當成鮮血,假裝少夫人被人刺死。乞求蒙混過關?我猜的可是?”
高陽道:“正是。”
包拯道:“但果醬的味道容易讓人辨認,於是你在少夫人房中點起了所有的熏香。以掩蓋住果醬的味道,是也不是?”
高陽道:“包拯,你比我想象中的聰明多了。”
包拯道:“至於少夫人為何就假死了——我曾聽公孫策說過,這世上有種藥物,人一旦服下,便真如死了一般,沒有心跳沒有脈搏,渾身冰冷。而且這種藥可以保持七天。所以會真的跟死了一模一樣,少夫人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發生過何事。還有,我曾聽少夫人說你連一些飛禽走獸都能成為朋友。那日少夫人出殯釘棺前的那成千上百的麻雀可見是你吸引過來的,是嗎?麻雀飛來,當時就隻剩下你一人還在靈堂內。你立馬偷梁換柱,將之前準備好的木柴放入棺中,然後將少夫人抬出放在靈堂暗處。可是,慌亂之中,靈堂裏的蠟燭掉到了棺木裏麵你也不知。”
公孫策接著道:“還有,那天夜裏外出購買棺木的是你,你故意在那棺木上開了一個小洞,以免少夫人真的窒息而死。”
高陽道:“想不到這些漏洞居然都能被你們找到。”
包拯道:“在這之前,我原以為令堂和你暗中勾結,可剛才看到令堂懼怕的樣子才知道此事跟她完全沒有關係。”
高昌盛的老婆本被少夫人的“鬼魂”嚇得不輕,後又得知此事跟自己兒子有關,早已在一旁嚇傻了。此際聽到包拯這麼說才稍微回過神來。不解地道:“怎麼會跟我有關?”
包拯道:“少夫人並非他殺,其實她身上應是沒有傷口的。你是換壽衣之人,豈能不知?”
“這——”高昌盛老婆呆了一呆,道:“我平生第一次給人換壽衣,當時心裏害怕,哪裏敢細看啊。”
公孫策點點頭道:“這正是高陽料事如神的地方,他似乎早知高夫人性情是萬萬不會讓他人來換壽衣的。也知道自己的母親生性膽小,不會細看。”
高陽道:“可惜我再怎麼料事如神,也落敗給了你們。”
包拯道:“可是有一點我們不明白的是:你要真心幫助少夫人,完全可以將少夫人安置在別處,日後也可讓她隱姓埋名重新過日子。卻不明白你為何又將少夫人帶回來?”
高陽道:“沒錯,我當時的計劃就連玉蓮也不相告,隻為此事從此再無聲息。可是,一切事情本該塵埃落定之時,我卻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的那半包砒霜原來是我在少爺還沒有亡故時,老夫人以家中有蟲蟻蟑螂為由讓我去買的。我買了後便交給老夫人,而後來,少爺便死了。少夫人“假死”後的第二天,我看到這半包砒霜,卻忽然想起:少爺死的那天,我無意中在他房間的床頭上看到那半包砒霜。”
包拯道:“可是,你又何以就斷定那半包砒霜就是一年前的那包?”
高陽道:“砒霜是我買的,我當時怕會出錯,所以在藥包上做了個標記。如今它還在。”
包拯道:“所以,你就決定用少夫人的死來驚嚇老夫人,替少爺報仇?”
高陽供認不諱道:“沒錯。”
“不,你錯了。”此時早已在一旁而立,也在靜靜聽著所有來龍去脈的葉成秀喊道:“少爺並非老夫人害死的,而是那包砒霜是他自己要吃的。”
“是他自己?”高陽震驚地望著葉成秀。
葉成秀道:“是,是他自己要求的。當時他每日被頭痛病折磨,生不如死。他求過我,讓我給他買砒霜毒死他,我始終不肯。他始終沒敢跟你說,怕你罵他是個懦夫。後來,他又求了老夫人,老夫人終於架不住他苦苦相求,這才——”葉成秀說著已經是泣不成聲,好容易製止住哀泣,又道:“老夫人不肯見我,將我安置在偏僻處,那是因為她每次一見到我,她就會想起,是她自己答應了官人才讓他早早離世之事。”
“怎麼會這樣?”此時不但是高陽無法相信,就連包拯公孫策和展昭都是頗為一番震驚之色。
葉成秀斬釘截鐵地道:“事實就是如此。”
高陽自嘲地道:“可笑,可笑啊!我原來竟做了如此荒誕之事。”
……
夜,似乎漸漸散去暗色了。天,漸漸露出了微光。
高府的大門開啟有關上了,似乎重新又回歸了以往的靜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