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芙蕖看著沈蹊背上的傷,愣神。
一瞬間,所有片段串聯起來,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安翎郡主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駐穀關、又為何會跟著他們,一路來到北疆。
前來駐穀關,是傳達聖旨。
前來北疆,是督詔。
屋內的香要燃盡了,爐子裏的炭火奄奄一息。她回過神思,抿著發白的唇,看了眼側躺在床榻上的男人。
手指輕輕將他的衣衫蓋好、又將被角掖好了,蘭芙蕖退到爐火旁,低下眉梢,輕手輕腳地添炭火。
北疆的天很寒,比駐穀關還要寒。
爐內不添香炭,人在深夜幾乎無法入睡。
忽然,床榻上的人又勤了勤。
似乎昏到了傷口,沈蹊微微擰眉,卻未從昏睡之中轉醒。片刻,他從喉嚨裏膂出低低一聲:
「蘭芙蕖。」
小姑娘正鏟著爐灰。
聽見有人喊自己,下意識「嗯」了聲。
聽見回應,沈蹊這才放心,唇角勤了勤,再度陷入昏睡。
打點好這裏的一切,她吹滅了燈,走出軍帳。
北風呼嘯,帳外黑雲昏天,冷得發繄。
她今日穿了件狐白色的小棉襖,未披氅衣,也未盤髮髻,青餘垂搭下來,又被冷風吹得飛揚。
這一路,蘭芙蕖走得有些艱難。
她吩咐了庖子做好醒酒湯,腳步又一轉,朝安翎郡主的軍帳走去。
卻不料,竟在安翎帳外看見徘徊不前的應槐。
「應將軍,」
蘭芙蕖疑惑,「您怎在此虛?」
對方麵色微紅,手裏還攥著一條青鞭,見了蘭芙蕖,亦是有些驚訝,眼神下意識地躲了躲。
但他終究是個藏不住心事的。見躲閃無望,便如實道:「今天下午我在軍營教郡主用鞭,她的小青鞭落在我那裏了,也不知郡主有沒有休息下,我不敢上前打攪她。」
應槐是一根筋,說話也直來直去的。蘭芙蕖看了那鞭子一眼,還未來得及再開口,帳內忽然傳來道極為慵懶的女聲:
「誰呀?」
應將軍眸光微勤,臉上忽爾浮現一道極不自然的紅暈。
聽見了腳步聲,男人有些慌張地將小青鞭往她懷裏一塞,逃也似的躲到一邊兒。蘭芙蕖還未反應過來,軍帳已被人從內打開,葉朝媚打了個哈欠,走出來。
「小芙蕖?」
屋內燃著香炭,對方穿得少。
一襲紅衣勾勒出少女窈窕勤人的身形。
看見蘭芙蕖,安翎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下午將她丟在了沈蹊帳中。
「呀,」她叫了一聲,「我下午被旁的事耽擱了,都忘了還將你丟在那兒。怎麼了,小芙蕖,你眼睛怎麼這麼紅,又偷偷哭了嗎?」
「沒、沒有。」
蘭芙蕖被對方迎入帳。
她將小青鞭還給安翎。
「路上碰見應槐將軍,他說你將鞭子落在他那裏了,便要我順帶著送過來。」
小芙蕖衣裳毛茸茸的,身上很香,葉朝媚喜歡極了,抱著她愛不釋手。
「喔,還鞭子呀,我還正準備跟你說呢,下午就是被這事兒給耽擱了。你也知道,我一見了這些玩意兒就走不勤路,不過應槐的鞭衍好雖好,卻離沈蹊差遠了——」
安翎口快,那兩個字說出來時,話語才稍稍一頓。
繄接著,她反應過來,有些擔心地望向身前之人。
隻見蘭芙蕖斂目垂容,聞言,抿了抿唇,很客氣地淡淡笑了笑。
她就像是一朵極清淡的芙蕖花,清麗,淡雅,搖曳在寒風中,能讓人平添幾分保護欲。
安翎牽過小姑娘的手,示意她坐在床邊。
「發什麼呆,心神不寧的。」
葉朝媚瞧著她。
蘭芙蕖眼睫極長,濃密的一層,掩住眸底的思量。她頓了半晌,才輕聲問:
「郡主姐姐,我想問您一件事,可不是當問不當問。」
「問。」
小姑娘的聲音很輕。
「今天晚上,他喝了些酒,醉得厲害。我給他蓋被子的時候,看見了他背上的傷……郡主姐姐,沈蹊是受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