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他們帶的侍從中,有一個精通此地方言之人。
這片汪洋距離國都不算遠,政策傳達得很快,漁民絮絮叨叨地說近些年來的各項改革。
“他說徭役減輕了,”侍從道,“日子也變得好過起來。新帝登基,換了年號,他擔心新帝年輕,會窮兵黷武,沒想到新帝沿用了從前寬和的稅務政策。”
夏沉煙點頭,又和那漁民聊了兩句,離開了這裏。
他們又去了洞庭湖。許多詩人經過這片湖泊時,揮筆寫下壯麗詩篇,因而它十分有名。
夏沉煙凝望了一會兒,慨嘆道:“原來這就是洞庭湖。”
陸清玄聽懂了她在想什麼。她在想那些詩賦。他不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但現在,偶爾的,她也願意讀一讀詩集。
他喚了她一聲,夏沉煙轉過頭。
他低下頭,拂開她的帷帽,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夏沉煙睜著眼睛,片刻後,慢慢閉上,接受這個祝福。
耳邊是輕微的風聲,和陸清玄像琴聲一般好聽的低笑。他又吻了一下,問道:“今夜還是睡馬車嗎?想不想去湖麵上看看?”
在那些詩賦中,詩人總是睡在湖麵的船上。他想,她或許會喜歡。
夏沉煙應好,陸清玄讓人去租了一葉扁舟。
船家撐著長篙,在岸邊停下。
陸清玄上了扁舟,朝夏沉煙伸出手。
夏沉煙把手搭在他掌心,穩穩地上了扁舟。
船家撐開長篙,陸清玄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對他說:“我來試試。”
船家把長篙遞過去,笑道:“客官,您可得小心些。這撐長篙看著簡單,實則大有幹坤——”
他話還未說完,就停下了,宛若一隻被人掐住後脖頸的貓。
陸清玄略顯生疏地撐了兩下,逐漸熟練,就像是練習了許多年。
他對著船家一笑,“我把你送回岸邊,這扁舟就向你租一夜,可好?”
“當然好,當然好。”船家樂得做生意,殷勤奉承道,“公子這麼快就學會了……”
陸清玄沒有打斷船家的話,他總是很有耐心,將船家送回岸邊,然後又撐著長篙遠離。
“累不累?”夏沉煙坐在船艙內,順手摘掉了帷帽。
入目所見,是瀲灩湖水和浩渺煙波,世界像畫卷一般,朝她徐徐展開。
因為想讓她摘下帷帽,看得更清楚些,所以特意學了撐長篙,送走船家嗎?
“不累。”陸清玄說,“把扁舟撐到湖心,我們就可以一起看風景了。”
湖心沒有別的船家,大約是侍從們給了銀錢,暫時打發走了。
夏沉煙應好,看向他側臉,又把視線投向湖心。
岸上,侍從們吃著瓜果,無所事事地閑聊。
“公子近來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從前在國都時,他可不怎麼笑,如今對著一個船家也會微笑。”另一個侍從道:“公子怎會如此愛慕夫人?當日,公子遣散他的……嗯……妾室,就已經夠讓我驚訝了,沒想到現在還拋下尊榮,陪夫人出來閑逛。”
第三個侍從瞥了他一眼,“你還太年輕,不懂什麼是愛和心勤。”
“你懂嗎?”
“我不懂。不過,我知道一樁舊事。”
“什麼舊事?”眾人紛紛豎起耳朵。
那侍從不肯說,經不住眾人盤問,方才鬆了口,含糊道:“當日遴選秀女,公子早就等在那裏,是因為有人對公子提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