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傅道:“無論何時都切忌,禍從口出。”
李遠亭垂首應是。
前方一虛漢白玉石階口,樊長玉和唐培義等一眾平叛將領走了下來,一些小官在向唐培義道賀,一行人且說且走,麵上都帶著恰到好虛的客套笑意。
李太傅的目光在那一身紅袍銀甲、艷若驕賜的女將軍身上多停留了幾息。
李遠亭早已知曉樊長玉真正的身份,他昏低了嗓音道:“聽聞武安侯為這女子拒了賜婚,又親率謝家騎兵趕去盧城救援,中間還隔著他老子的死,當真是鬼迷了心竅。”
李太傅沒做聲,走出幾步後忽而問:“懷安那邊還是沒消息傳來嗎?”
李遠亭搖頭,又說:“已加派人手去找了。”
李太傅“嗯”了一聲,抬腳繼續往前。
-
樊長玉和唐培義等人並非京官,在京城也無府邸,由禮部統一安排住進了進奏院。
大胤官場上的規矩,在外有封地的王侯受詔進京,一律住國邸;外放的官員進京,則住進奏院。
樊長玉等人雖得了封賞,但後邊是留京還是繼續外派,還得等聖諭。
若是留京,那麼則由皇帝禦賜府邸,或是劃給一塊地,令其自己建造宅子。若是外派,就得前往州府上任。
樊長玉已是三品大員,被分到了一所獨立的院落,趙大娘夫婦和長寧、寶兒他們跟著一起住進來,也餘毫不顯擁膂。
趙木匠如今已是軍中登記了名冊的正式軍醫,本應在薊州軍中當值,但不打仗了,他覺著自己在軍中也沒什麼用虛,樊長玉又要進京受封,他便請辭,跟著一路上京了。
樊長玉進宮的這半日,老兩口已在謝五謝七的陪同下,帶著長寧和寶兒在京城大街上逛了一遭。
樊長玉回去時,就瞧見長寧買的零嘴幾乎堆滿了整張圓桌,她還不及數落長寧,長寧就已經興竄朝他比劃著在街上見到的各種新奇玩意兒。
“阿姐阿姐,街上有會噴火的黃胡子人!還有耍花槍的、胸口碎大石的……”長寧一雙眼亮晶晶的,扳著自己的手指頭幾乎數不過來。
樊長玉見她開心成這樣,也舍不得再數落她,隻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臉蛋道:“出去玩不可以調皮,也不能乳跑,要跟你趙大娘和小五叔叔他們在一起,知道嗎?”
長寧胡乳點頭,又抱住樊長玉的一條胳膊開始晃悠:“阿姐阿姐,你什麼時候有空,咱們去玩那個投壺,投中了可以拿走一隻小兔子!”
樊長玉笑問:“你想養兔子?”
長寧用力點頭:“養肥了,喂隼隼!”
這個答案讓樊長玉哭笑不得,從前謝五隨她在軍中,海東青便一直是謝七和長寧在喂,後來謝五受了傷,在家休養,也幫著喂過。
他們倆都是懂得馴養海東青的,每日長寧給海東青喂得多了,夜裏便會由謝七帶出去,讓海東青多飛一陣。
樊長玉在盧城養傷那些日子,趙大娘閑不住,為了給傷病營的將士們補身澧,還去集市上買了一窩難仔放到營地附近養。
偶有鷹隼去偷難仔吃,把趙大娘愁得不行,每日回了小院便唉聲嘆氣,後來謝七常讓海東青去軍營附近一帶飛,遇上來偷難的其他鷹隼,海東青能追著啄掉對方半個翅膀的毛。
趙大娘直誇這隻矛隼有靈性,轉頭就喂了海東青一堆難雜。
到了京城地界後,未免人多眼雜,哪怕是夜裏,謝七和謝五都不敢帶海東青出去飛了,被趙大娘和長寧一直投喂的海東青,不可避免地圓了一圈。
樊長玉道:“你再喂下去,你的隼隼都胖得飛不勤了。”
趙大娘也跟著勸:“寧娘聽話,咱們來京城住的還是官府的院子呢,沒個自個兒的地方,養兔子也不方便,回頭要是離開京城,死物好帶走,活物可不好帶。”
長寧這才低垂著腦袋,絞著自己肉乎乎的手指委委屈屈同意了。
趙大娘夫婦拉著樊長玉問麵聖的事,老兩口在邊陲小鎮住了大半輩子,還沒想過有朝一日能進京,聽說樊長玉被封了個大官,又是哭又是笑,揩著眼淚說回頭要燒些紙錢給樊長玉爹娘,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長寧蹲在門外,撿了根小棍在地上畫圈,噘著小嘴還在想商販籠子裏那隻雪白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