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劉宗周的誠意慎獨之學(4)(2 / 3)

他認為陽明致良知是僅就正麵功夫著眼:推致吾心良知所知天理於事事物物。而陽明學未直接觸及氣的層麵,良知易雜於嗜欲之中而不能呈露這一麵在致良知中沒有直接的提揭。劉宗周提出,所謂學就是使良知為心的權衡,心的主宰,而不為嗜欲所蒙蔽。以此治情治欲,治識治形器,一句話,即化嗜欲為性理。此時方能真致良知。這是劉宗周特別提出以心即性為心即理的根據的用意所在。劉宗周對宋明儒者的許多流行觀念如未發為性已發為情,理生

氣,心統性情等都本自己的心性論提出質疑,他尤其反對義理之性與氣質之性、道心與人心的區分。他說:

須知性隻是氣質之性,而義理者,氣質之本然,乃所以為性也。心隻是人心,而道者人之所當然,乃所以為心也。人心道心,隻是一心;氣質義理,隻是一性。識得心一性一,則工夫亦一。靜存之外,更無動察;主敬之外,更無窮理。其究也,工夫與本體亦一。此慎獨之說,而後之解者往往失之。(《中庸首章說》,《劉宗周全集》第二冊,第301頁)

在劉宗周這裏,理是氣的條理,所以說義理者氣質之本然,義理是性的內容,所以說“乃所以為性”。性是心之氣的起伏韻度,是個表示氣的運行方式的概念,而道是價值理想,是個表示目的、標準的概念,故為所當然。但在劉宗周這裏,當然就是實然的本體狀態,心本然的中和就是其理想。所以道心是人心,氣質之性就是義理之性。劉宗周反對將氣質之性義理之性說成二種本質不同的性,更反對義理之性來自天理,氣質之性來自氣稟,當然也反對朱熹所謂“道心是知覺得天理的,人心是知覺得聲色臭味的”。劉宗周批評程顥“論性不論氣不

備,論氣不論性不明”,認為這是將性與氣分而為二;即使程顥的“性即氣,氣即性,二之則不是”,也因為沒有把性作為心氣之理,故跡近籠統。劉宗周也論到性與習的關係,他說:

要而論之,氣質之性即義理之性,義理之性即天命之性,善則俱善。子思子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非氣質之粹然者乎?其有不善者,不過隻是樂而淫,哀而傷,其間差之毫厘與差之尋丈,同是一個過不及,則皆其自善而流者也。惟是既有過不及之分,則積此以往,容有十百千萬倍蓰而無算者,此則習之為害,而非其性之罪也。(《答王右仲州剌》,《劉宗周全集》第三冊,第331頁)

氣質之性即喜怒哀樂,義理之性即仁義禮智,仁義禮智亦可循以往的說法,為天命之性。喜怒哀樂未發,指心氣流行之中和,它本身即是善。所謂不善,是喜怒哀樂的過或不及,過或不及則偏離中和,而究其原因,皆習引起。習指後天習染,非性之罪。劉宗周牢牢地把握住一點:天道的運行無有過忒,作為天道的凝聚的人身其本體也無過忒。人本來是一種自足的存在,人的錯處,皆來自後天習染。所以劉宗周的修養功夫十分嚴毅清苦,在念起處狠加以克治之功。劉宗周不像大多數理學家,把人之善說成來源於天命,把人的過惡歸罪於人的肉

體,而是認為,人的肉身無罪,人的過惡源於後天的習染,而人的肉體這種特殊的氣則是自然存在和自然流行的。修養功夫就在於保持它本然的中和。這尤其與以心為性之源、以身為臭皮囊的說法大相徑庭,這為後來重新光大踐形說打下了基礎。

劉宗周晚年將慎獨包容一切功夫,慎獨不僅是保持“意”時時作主,保持心氣之中和時時不離,也包括在後天之習上進行克治,後者實際上即複性說:

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渾然至善者也。感於物而動,乃遷於習焉。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斯日遠於性矣。無論習於惡者,非性;即習於善者,亦豈性善之善乎?……為之語言以習之,則知其語言以慎之;為之嗜欲以習之,則知其嗜欲以慎之;為之起居以習之,則知其起居以慎之;為之酬酢以習之,則知其酬酢以慎之;如是則習即性矣。凡境即性境,凡聞即性聞,凡見即性見。無心非性,無性非習,大抵不離獨知者近是。(《習說》,《劉宗周全集》第二冊,第311~31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