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哇怪叫，擾了佛門清淨。
司書孫堯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年郎，輕聲細語地回話道：“回殿下的話，不知是誰，雖然穿著婢女的衣裳，但剛剛翻看名冊，去婢女院點了一遍，這姑娘是多出來的。大約是哪家農女闖進來盜竊。”
“哦，那趕緊拉下去車裂了吧，讓她死得慘一點。”宇文欽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婢女院裏的人，被人撞破他殺人又不是什麼大事，一起殺了就是。
隻不過她吵得實在煩人，才多嘴問一句。
孫堯僵直地轉過身子：“鄺總管，殿下吩咐了，車裂。”
鄺海山抖了一下：“謹遵殿下吩咐。”
車裂還得牽馬，夠麻煩的。
而且死後的打掃工作更麻煩。
到時候要是大理寺又要來追查，苦的還不是他們這幫做牛做馬的宮人。
他回頭望著薑遙：“你就不能安靜點兒。”
“我死了還要給你們謀福利是不是？”薑遙的腳掛在路邊的一塊假山石上麵。假山石做得嶙峋，中間有一塊凹陷，她剛剛被拖過來的時候，一伸腳背正好勾住了那塊凹陷，“這裏是佛門重地，豈能隨便殺生？”
“唉，百無禁忌百無禁忌。乖乖的去吧，咱們宮裏人往後每年給你燒紙。”
薑遙頓了一下，原本瞪得圓溜溜的眼睛開始努力失焦，“不瞞你說，這位公公，我其實是個瞎子。”
“……”鄺公公說，“既如此，你如何知道我是個公公。”
“聽出來的，公公聲音嬌嫩，如金玉之聲。”
大太監愣了一下，一時之間，居然無懈可擊！他略一思索，伸手從袖袋裏拿出個什麼東西在薑遙眼前一晃。
薑遙的眼珠子登時大放光彩，跟著那東西轉來轉去。
是一錠金子啊！誰能視若無睹？
“哼哼。”大太監把金子揣回去，都懶得揭穿她，“你姓甚名誰，為何偽裝來到殿下身邊？”
眼看太子爺已經出月亮門，回前院去了，他幹脆就地升堂。
薑遙一秒破功，倒也不慌，人在臨死的時候往往很麻木，不肯接受現實，“在下薑遙！什麼殿下身邊？這裏明明就是一座廟，又不是皇宮，我今天剛來的！”
月亮門外，靠在扶手上的指節輕輕一敲，肩輦停了下來，支著下巴假寐的太子微微睜開眼，有一股電流般的細微情緒，倏的一下從腦海中掠過。
垂眸看看自己的殘腿，那是來自久遠之前，這雙腿還能走路的時候，散落著的破碎記憶。這不是他的記憶，他抓不住。但是……
“回去。”
後院裏，鄺公公正要去捂嘴，心想這鄉野丫頭實在太沒規矩。一抬眼，居然看到太子肩輦又轉了回來，嚇了一跳，說：“殿下，奴婢這就……”
得趕緊處理了，免得這位殿下又想出什麼奇怪的死法來折騰他們。
太子沒搭理他，看向死死勾住假山不放的薑遙：“誰派你來的？”
“啊？”薑遙轉了轉眼珠子，心想說來話長，說了你們也聽不懂。
宇文欽斜飛入鬢的眉毛下麵是一雙狹長鳳眼，死死盯住她，原本無神的眼波中，現在有什麼東西在流轉：“晚些再殺，押到柴房去。我找時間親自來審。”
鄺公公也不明白，怎麼事情突然就出現了轉機，這姑娘到底是說了哪一句話保住了她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