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道:“這件事,除了你和丁一口,還有旁人知曉嗎?”他劍尖上指,看了看劍身。劍身已失去光澤,顯是被血漬給覆蓋住了。黑衣人從懷中取出一塊黑布,拭了拭劍身,然後扔掉黑布,還劍入鞘。
少年道:“朝天坊裏,就我二人知曉。吳孤雲那邊,似乎並未得知消息。剩下的……就是李叔義和塗鬆墨了。不過,他們並不知道內情。”他一邊說話,一邊看落在同伴身上的黑布,見那布上繡著一個金黃色狼頭,在黑夜裏也分外醒目。
黑衣人道:“塗鬆墨不知內情,也就罷了。李叔義雖然不知內情,可許多人已經懷疑上他了。這幾撥人,個個精明無比,順藤摸瓜,遲早會找上你我。那天,你在羅平鎮酒肆等我,已經被拾玉山莊的人看到了,幸好,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我。這樣,你我即刻各回各家,暗暗散布消息,就說名冊確在李叔義手中,但被他藏在一處隱秘之地。他一回臨水堡,就會馬上聯絡朝廷,獻名冊給朝廷了。”
少年撫掌道:“甚好。此計大妙。”
黑衣人道:“名冊呢?”
少年掏出一本冊子,交給黑衣人。黑衣人揣入懷中,身子騰躍,幾個起落,已不見蹤跡。
李叔義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他暗叫幾聲慚愧,便到隔壁去瞧風叔、平叔。孰知他們也是剛醒未久。
三人收拾停當,走下閣樓,看到堡民們正好套上馬車,正要往莊外走去。
三人正要向主人告別,卻見到塗莊主已經走了過來。
他不由分說,先讓莊丁把幾口箱子和幾紮包袱裝上大車,然後一抱拳,強笑道:“都是些小禮物,不成敬意。另外還備了一些幹糧,你們路上吃。”李叔義推辭不過,便收下了。
塗莊主又道:“犬子有事外出了,我來送送諸位。”李叔義連連稱謝,塗莊主連連禮讓。
出得莊子,李叔義心中暗想:“這位塗莊主,變得好生奇怪,倒像是急著想我們走似的。”剛這樣一想,馬上覺著自己太不厚道,人家一番盛情款待,怎好事後腹誹禮數不周呢?真是吃飽了罵廚子,念完經打各尚!李叔義暗叫了聲:“罪過。”
眾人放馬東行,一路無話。
下午申時,一行人便回到了臨水堡。
臨水堡頓時炸了鍋,就像遇上了大節日一般,堡人悉數盡出,夾道相迎,人人臉上都洋溢著親切和興奮。濃濃的暖意包圍著歸來的商隊,李叔義看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三年了,已經足足三年,臨水堡未見有這般情景了。”李叔義感歎不已。
雖未有滿載而歸的銀子,但看著一匹匹鬃亮膘肥的神駿,似遊龍般昂首揚鬣從街心走過,堡民們仍是大開眼界,許多人看得忘形,興高采烈地鼓起掌來。
回到家中,梁茵兒已在飯桌旁等候。李念青、李念歌兄妹更是裝束齊整,恭恭敬敬站立門旁,齊叫:“爹爹好。”孩子們這般老實,顯然是大人教過,又多次演練的。
李叔義大叫一聲:“好寶貝。”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孩子,輪流親吻他們的臉頰。
梁茵兒笑道:“好啦,放他們下來吧。先去盥洗,準備吃飯。”
李叔義看看桌上碗碟,衝梁茵兒笑道:“太好了,全是相公愛吃的。”
梁茵兒笑道:“那是自然,本就是給你準備的。別說傻話了,快去,洗好了過來。”
餐畢,李叔義照例安排好兩堡的巡夜和當值,再去後宅問候過兩位嫂嫂,這才上chuang休息。月餘奔波,身子極感疲憊。一回到家中,卸下心防,更覺著筋骨酸軟,頭剛一著枕頭,便沉沉睡去。
半夜,李叔義忽被梁茵兒搖醒,隻聽她惶然叫道:“相公,快聽,外麵是什麼聲音?又大又亂,像是出了什麼事!”
李叔義意識模糊,還以為是在做夢。忽聽外頭“鐺鐺鐺”一陣鑼聲急響,有人大聲嘶喊:“牛角嶺的土匪殺進來啦!牛角嶺的土匪殺進來啦!”李叔義瞬間就是一身冷汗,一下子清醒過來。急忙起身披衣,走出屋外。
摘星堡外,已然是火光衝天。
“鐺鐺鐺”,鑼聲再次響起,越來越近。那人仍不住地大喊著:“少堡主,牛角嶺土匪闖進堡裏來啦!少堡主……啊……”慘呼之後,喊聲頓息,接著“咣鐺”一聲響,顯然是鑼墜於地。
腳步雜亂,鐵器相擊,又有人在呼喊:“保衛摘星堡!保護少堡主!”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聲接一聲的慘呼。
另有人大喝:“牛角嶺的大王們辦事,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要命的,就守在家別出來!”
李叔義目眥盡裂,正要往外衝去。忽見院中已經躍入兩人,借著火光,能看到兩人黑衣紮身,手執單刀,刀頭上不住滴血。
李叔義嘶聲道:“你們……”
一人倏地欺近,刀刃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李叔義?”那人問道,語調冰冷之極。
李叔義麵色蒼白,身子發抖,卻不作聲。
另一人貼著門口,傾聽屋裏的動靜。
“相公……”梁茵兒衝了出來,門外之人早有防備,順勢一按,一下子將她狠狠砸在地上。梁茵兒未及慘叫,口中血箭狂噴。“嘿,這娘們原來不會武功!”那人冷冷地道。
李叔義大叫一聲:“茵兒!”腦袋死命向身旁黑衣人撞去。那人出指如風,在他耳後風池穴一點,李叔義頓時眼前一黑,萎頓在地。
突被冷水一激,李叔義很快醒轉過來。
“叔義,叔義!你醒過來了!”有人泣聲道。
李叔義循聲瞧去,見到眼前是兩位嫂嫂,她們頭發蓬亂,衣衫不整,都跪在地上。在她們身後,站著一排的黑衣人。兩人分別抓著她們的後領,按住她們的頭。
“快把名冊交出來,不然殺了她們!”一個黑衣人威脅說道。
“放開……放開她們。”李叔義見自己仍躺在地上,掙紮著坐起身子,向那黑衣人說道。
身旁站著個黑衣蒙麵之人,打量李叔義幾眼,作了個手勢,按住他兩位嫂嫂的黑衣人馬上鬆了手。兩位嫂嫂當即撲向一側,在那裏,梁茵兒仍斜臥地上,嘴角血跡斑斑。她們扶起梁茵兒,讓她躺在自己懷裏。
“娘!娘!你怎麼了?娘!”念青不住叫著。念歌則被嚇得哇哇大哭。李叔義看到,念青、念歌和兩個侄子念白、念詞站成一排,四個孩子都被雙手反綁,衣領各被一個黑衣人提著,無法動彈。念白、念詞垂淚不止,然而牙關緊咬,卻不作聲。
“快把名冊交出來!”又有黑衣人再次叫道。
李叔義大聲道:“什麼名冊?我從未拿過什麼名冊!”
黑衣人作勢欲打,卻被蒙麵人止住。
“一本西夏文寫的名冊。是不是在你手裏?”蒙麵人問道。
“我從未拿過什麼西夏名冊,隻撿到過一本西夏醫書。”李叔義道。
“你如何知道它是本醫書?你識得西夏文字?”蒙麵人再問。
李叔義搖頭道:“我不識得,是旁人告訴我的。”
蒙麵人眼珠一轉,說道:“好,那本西夏醫書在那兒,把它交出來!”
李叔義再次搖頭,說道:“不在我這兒,我還給失主了。”
蒙麵人一愣,問道:“失主?失主是誰?
李叔義半晌沒有開口,心道:“古時韓信落難,漂母對他有一飯之恩,韓信終其一生,念念不忘。我李叔義雖無能,卻不能辜負塗方宴請留宿的好意,讓朋友家裏也遭此橫禍。”
一個黑衣人道:“頭領,不能再拖時間了,一會兒官府聽到動靜,派兵過來,可就麻煩了。”
蒙麵人“呃”了一聲,一腳踢出,正中李叔義肚腹之上。李叔義身子飛起,直跌至數丈之外,重重摔落於地。氣息翻湧之下,吐出幾口鮮血。梁茵兒剛剛醒轉,見此情狀,又一下子暈了過去。四個孩子大叫:“爹爹……娘……三叔……”
蒙麵人手一揮,兩個黑衣人架起李叔義兩位嫂嫂,把她們拽至李叔義麵前,一踢她們腿腕,兩人“撲通”跪倒在李叔義身前。蒙麵上走上前來,將劍架在他大嫂脖子上,森然道:“說不說?”
李叔義喘著氣,慘聲叫道:“放開她!我說,我說!”
蒙麵人道:“那位失主,是誰呀?”
李叔義道:“是塗方,鬆墨山莊少莊主……”
蒙麵人眼中怒氣轉盛,右手就勢一抹,大嫂脖子處鮮血飛濺,腦袋一耷,麵朝下撲在地上,一動不動。
李念白大叫道:“娘!”其餘三個孩子哇哇大哭。李叔義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蒙麵人沒有絲毫猶豫,把劍又架在他二嫂的脖子上。二嫂渾身篩糠,下麵滴答作響,已然嚇得失禁。
蒙麵人搖搖頭,冷笑道:“你太不幸運了。我認識得人雖然不多,可偏偏就認識塗鬆墨。他根本就老來無子,又何來少莊主一說?!還叫什麼塗方!你也太能編了。”
李叔義氣息虛弱,卻聲音急切,說道:“真的是……”
蒙麵人又是一抹,血濺於地,二嫂也猝然倒下。
“二嫂!”李叔義哭出了聲。
念青、念歌已經暈了過去。念白、念詞放聲大哭。
蒙麵人不耐之極,持著長劍,“蹬蹬蹬”走至梁茵兒身旁,一把將她抓起,再次將劍架住她肩頭,吼道:“說!名冊在哪兒?說不說?”聲音在黑夜裏回響,分外的獰厲。
梁茵兒再次醒轉過來,看到周圍的一切,卻沒什麼反應,像是丟掉了魂兒一般,神色木然。
蒙麵人長籲一口氣,語氣平緩了些,說道:“李叔義,你再強,如何強得過刀劍!明日午時,東邊鴿子窩,拿名冊換你的妻子、孩子。若是報官,我這柄劍一出鞘,斷無生魂!”
梁茵兒這時才像剛剛回過神,深情凝望著李叔義,淒然道:“相公,好相公,是不是很痛?”語聲溫柔,充滿情深意篤的愛憐,聽得院中不少黑衣人也是心中一震。
蒙麵人用劍一逼,怒道:“少廢話!走!”
近旁有黑衣人趁勢上前,在她臉上擰了一把,然後用手背輕撫她雪白的頸子,獰笑道:“這麼漂亮的老婆,你也真狠得下心來!李叔義,你太不憐香惜玉了。”
蒙麵人剛要阻止黑衣人,梁茵兒已大叫一聲:“照顧好四個孩子!”身子向蒙麵人一撞,血漿迸出,濺了蒙麵人滿身滿臉。蒙麵人身子躍開,梁茵兒已萎頓在地,隻見脖子已斷了半邊。
李叔義心如刀絞,肝腸寸斷,一口鮮血噴出,“通”的一聲,仰麵倒地。
蒙麵人大叫一聲:“他媽的!”一腳踹出,那位輕薄梁茵兒的黑衣人,便如斷線風箏一般,遙遙跌了出去。
蒙麵人仍不罷休,持劍便要上前。另有黑衣人攔住了他,低聲說道:“頭領,隻怕這婆娘早就有了死意!還是饒了段三吧。”蒙麵人眼光幾下閃動,哼了一聲,恨恨作罷,眼光又轉向了李叔義。
李叔義再次被冷水澆醒。
蒙麵人一俟他睜開眼,便道:“四個孩子,我就帶走了。明日午時,我在鴿子窩恭候,來不來由你,孩子們的小命,與其說攥在我手裏,不如說在你手裏。你看著辦!”
李叔義躺在地上,紋絲不動。
一眾黑衣人離去。接下來,李叔義時昏時醒,醒來時,隻覺著眼皮重逾千斤,無法睜開分毫,隻能靜靜的流淚。“嘎嘎嘎”幾聲叫喚,有烏鴉飛入堡中,棲在他頭頂的桐樹枝上,撲棱了許久。
再一次醒轉,忽聽身旁有人說道:“沒錯,他就是李叔義,我認得他。沒想到,這小子傷成這樣,卻還留著一口氣!”
另一人道:“沒死也去掉大半條命了。嘿,你們說說,誰他媽的這麼缺德,居然混充我們牛角嶺的名號。”
又一人道:“是呀。那些個堡民,一聽咱們是牛角嶺的,死命往上撲,瘋了一般!我還真嚇了一跳。幸虧咱們手快,料理得幹脆,不然缺個胳膊少個腿,這輩子可有得受了!”
第一人道:“事情已經發生,是誰冒充,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那本名冊,要再搶回來。山狗,你真聽清楚了,他們說要在鴿子窩和李叔義進行交換?”
第三人道:“真真的。我當時就伏在路旁草叢裏。他們一邊走,還一邊分派明天埋伏鴿子窩的人手。”
許久無人開口說話。最終,第一人又道:“唉,這夥人狠辣異常,隻怕我等不是對手。其實,何必履險拚命呢?隻要……不讓名冊落到他人手中,不就結了?”
另兩人道:“也對。”
“嗆啷”一聲,像是有人拔劍出鞘,李叔義接著覺得胸口巨痛,渾身一抽搐,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李叔義緩緩睜開眼睛,麵前是一個中年男子的麵孔。他正扶著李叔義,用水袋喂他喝水。
“你醒了?”中年男子瞧著他,眼神裏充滿悲傷,麵孔卻和藹可親。
李叔義道:“你……你是誰?”
中年男子道:“在下冰星彥。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誰幹的?是不是牛角嶺的土匪?”
李叔義緩緩搖了搖頭。他覺得這名字很熟悉,卻想不起何時聽過。又緩緩轉過頭,透過輕輕晨靄,看到地上三具女子屍體,已經被整齊地排放,上麵還蒙上一個淺色床單。他眼中略有酸意,卻流不出一滴淚來。
“你胸口受了劍傷,不要太過激動。我點了你受創之處的穴道,已經不再流血,但需要馬上敷藥。你家裏有沒有藥?放在哪兒?”
李叔義忽地抓住他的手,哀聲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氣息微弱,每一字吐出,都要用掉莫大的氣力。
中年男子道:“你的孩子?在哪兒?我搜遍整個院子,並沒有看到孩子呀。前院隻有四個大人,像是三個護院,還有一個老者,後院的像是仆婦,他們都已經……”
李叔義掙紮著搖頭,說道:“明日午時,東邊……東邊鴿……”聲若遊絲,話未說全,腦袋向旁一歪,溘然而逝。
中年男子放下他,站起身來,雙拳緊緊握住。驀地,他一聲長嘯,拳頭狠狠砸了出去,身旁一棵碗口粗的桐樹,“喀喇喇”幾聲響,攔腰而斷。他一擰腰,右腳一點斷樹,身子扶搖直上,衝至數丈之高,再用手一抓另一棵樹的枝杈,頓時全身如箭般射出。又幾個縱躍,人已在臨水堡外。
中年男子剛走,一隊禁軍進了臨水堡。
此時,天剛蒙蒙亮。他們一進堡門,便看到了一副人間煉獄的景象。大街上屍體遍地,或躺或臥,血流如注,汩汩成河,濃濃的血腥氣直撲而來。死者中有老有少,多是壯年男子。有幾個老弱婦孺坐在街邊,也不去收屍,隻是呆呆凝注著街心。兩旁巷口中,不時有活著的堡民走出,一看到大街之上的情景,紛紛癱倒於地。哭聲漸漸響起,先是幾個人在低聲抽泣,之後是上百人號啕大哭,不止大街上,連各家各戶也有嚎哭之聲傳出。這動人心魄的悲聲,彙成鏗鏘巨響,直衝霄漢,像是在傾訴人間慘烈之極的悲劇和冤情。
禁軍們腿肚子打著哆嗦,在屍體中尋著空隙,向前邁步走著。他們都是新募不到一年的軍卒,未經戰陣,正在後方訓練,這次被緊急派來執行任務。見到宋人被這樣屠殺,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惶懼。一個將軍模樣的年輕男子,牽著戰馬前行幾步,突然喝了一聲:“停!”近百兵士停下,一起看著他。他也不下命令,而是扔掉韁繩,托住一個死者的腋下,把他拖到街旁,放平整了,又整了整他的衣服。
眾兵士見了,克製著恐懼和嘔吐的yu望,依樣施為。堡民見了,一邊哭泣,一邊學著官兵的樣子,整理屍體。
將軍又派出三撥軍卒,一撥去各家各戶,探查死傷狀況,登記人口;一撥去征集棺木,準備殮屍;另一撥則去挖掘墓坑。安排妥當,這才叫來堡中幾位老者,詢問昨夜情事。聽說是牛角嶺匪人做下這等大案,年輕將軍勃然大怒,直說要立即剿了這幫匪人。
年輕將軍走進摘星堡,看到堡民們已經在前院搭起個簡易木架,李叔義、梁茵兒及其家人、家仆等十四具屍骸,被整齊地擱在上麵,其中還有風叔平叔的遺體,他們都是為了保衛摘星堡,被砍死在摘星堡堡門台階之下的。將軍查看了每個人的創口,心中暗暗起疑:“這等事,真是一幹胡作非為的山匪幹的嗎?”
不一會兒,有軍卒來報,說全堡共死亡近二百人,重傷十多人。房屋燒掉十多間。財物上的損失,卻並不多。李叔義等帶回來的百餘匹戰馬,一匹未少,都在堡西的馬房之內。
將軍滿腹疑竇,心道:“山匪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匪人深夜潛進來,殺人如麻,大多還都是一刀斃命,他們怎麼會有這麼高的武功?隻怕這件案子,另有隱情!”
洪龍驤單騎如飛,疾馳在官道之上。
不一會兒,他便來到一處驛館前麵,翻身下馬,走上門階,輕叩了幾下門環。
大門“吱吜”一聲開了,一個寬袍大袖的便裝男子出現在裏頭。他一見到門外的洪龍驤,當即笑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