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泛白。
胖子悠悠轉醒。
朦朧之間,他看到一個小女孩。
她隻有十三四歲的年紀,一頭黑色的長發,麵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看不真切,隻有玲瓏般的笑聲傳到耳中。
笑得真好聽,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隨即懶懶地撇了撇嘴,再次回歸了夢鄉。
若琳蹲在胖子旁邊,伸手戴上兜帽,隻露出一張俏臉,她饒有興趣地看著躺在火堆旁的胖子,笑著問莽漢說:“他說他殺過喪屍?是真的嗎?”
莽漢警戒地望著若琳,當然,還有坐在一旁的黑人大漢——但丁,那家夥簡直像鬼魅一般,在每個人反應過來之前便將他們繳了械。
可最讓他看不透的還是坐在一邊的的那個中年男人,短發,留著和他一樣的絡腮胡,神情憂鬱,麵色冷漠,隻有對著他的兩個朋友的時候,他的眼中才能透露出一絲類似於人的光芒——其他的時候,跟喪屍一個樣。
莽漢的本能告訴他,這個人十分危險,需要小心……
“嘿!大叔!你在聽嗎?”小女孩頑皮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幾乎嚇了他一跳。
“啊……我叫李莽。”莽漢恍然開口,“你是在問叫啥嗎?”
“……好吧。”小女孩愣了一下,方才無奈眨眨眼,重新介紹自己,“我叫若琳,這是我的父親易安,還有我的叔叔但丁。”
李莽皺起眉說:“你中國話說得挺溜的,長得也很像中國小孩兒,隻是你們取的名字……不像是一家人。”
“關你什麼事?”一旁的冷冷但丁一眯眼,饒是他的中文尚不成熟,可是字裏行間還是充滿了殺氣,“你隻需要回答我們的問題就好,老家夥。”
李莽習慣性地冷哼了一聲,隨即想到但丁的厲害,又硬生生將不滿憋了回去——那種表情沒逃過任何人的眼睛。
“我們不想惹麻煩。”若琳瞪了但丁一眼,她太了解這個大個子了,他隻是覺得嚇唬他們很好玩,“我們剛到這裏,所以抓了一些喪屍來保護我們的營地。”
“保護?”李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砍掉喪屍的爪子,把他們吊在樹上,這就是保護?”
驀地,一直沉默的易安在一旁冷冷開口:“和你不一樣,我們防的是人。”
李莽聞言一愣,不解地看向三人。
“你……們難道沒遇到過壞人?”若琳微微蹙眉,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你們流浪多久了?”
“不到一年吧,一年沒有見到活人了……”李莽的迷惑勁還沒過,他長歎了一聲,“本在老山林裏呆得好好兒的,一年前來了喪屍,那日子就……我們燒了村子,幾大家子合在一起,準備南下——”
“真他媽幸福。”但丁用英文小聲嘟囔,在被若琳瞪了一眼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所以對你們來說,感染剛剛爆發一年?”
李莽飽經風霜的臉皺出疑惑的神情——
“你是說?”
“……我們從美國洛杉磯來,感染已經爆發五年了。”若琳長歎一聲,開始解釋,“一路上我們遇到了太多事——不僅僅是喪屍,還有末日中的人。他們為了生存,搶劫、殺人、蓄奴……大叔,你得明白這個,在這個時代,人比喪屍可怕得多。”
“我懂了,你們砍了喪屍的胳膊,把他們綁在樹上,不是為了防喪屍,而是為了防人。”李莽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即又不屑地搖了搖頭,“我們可做不來這個。”
“這很簡單,我們可以教——”
“我知道這很簡單。”李莽搖了搖頭,打斷道,“怪物來了,咬我們,吃我們,殺我們,我們不去防著怪物,反倒防著自己的同類去,這真是……”
“可是你得為你的同伴們負責。”但丁插口,此刻他的語氣已經不像方才那麼咄咄逼人,“包括你那個胖兒子,你得保護他們不被殺死——無論是在喪屍手裏,還是人手裏。”
“唉……”李莽搖頭一歎,“我們中國人講輪回,講報應。自己做自己的好人,不能老把別人當壞人——你有你的命數,他有他的因果,強求不來的。”
“你們中國也有老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李莽聽到若琳的話,不由得冷笑一聲:“你們的防人之心,差點把我那傻兒子送進了喪屍嘴裏,你說這心我該有還是不該有?”
“可是……”若琳還待說什麼,卻被易安揮手製止了。
他看著李莽,眼神和語氣都不帶絲毫的波動——
“那麼,祝你們一路順風。”
李莽看了看易安,重重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一腳將他的胖兒子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