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1 / 2)

“這故事確定沒有開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結局。”

“但那結局肯定是我想的那樣。我是個英雄,被無數人歌頌。”

“有時候,總會覺得,此時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正在看的風景,正在想的問題,所有那一瞬間的經曆,清晰到如同在我不知曉的某個曾經經曆過一般。但仔細想來,卻真的不知道又在什麼時候經曆過。”

“像是做了一場遺忘的夢。隻想起了片段,卻再也想不起全部的過程。”

“我是阿土,半械人!”

炮火漫延中,半械人阿土對著邊上一身雪白皮毛的狼說。

“我的記憶記載的最早的畫麵是一座廢城。外城的牆上是破敗的彈洞和被荒草爬滿的磚石堆。從那破洞裏隻能看見斑駁的老樹皮。”

“城裏麵有一棵非常非常大的樹,它錯亂交相的枝葉覆蓋了在整座城的上空。”

“那個畫麵之中有一輪昏黃的秋日,它將落下的樹葉鑲上金色的邊。”

“而葉,在風中紛紛揚揚,漸漸沒入那悄無聲息的城。”

“有一隻雪白的狗在那樹杆上奔跑。在半腰中回停下來,回望。”

“我好像看著它。”

“而它也仿佛正看著我。”

“而我們,正好一起被淹沒在那凝視的時光裏。”

“而那棵樹上,好像有一抹熒藍的身影。”

“我覺得那一定是個女子,而她愛著我,你信不信!”

狼像是聽不到他的話,不理他繼續走在殘破的廢城裏。

而叫著阿土的機械人繼續說關於他自己的或真或假的不完整的過去,也許,那隻是他自己騙自己的故事。

“這畫麵也許是我的第一份記憶。我不知道它從那裏來。就像我不知道,我被重重機械包裹的胸腔中跳動的那顆人的心髒最初屬於誰一般。”

“戰爭在世界這幅畫上添上新的色彩。灰暗的基調之中,最初以鮮紅點綴,後來,用銀白襯托。”

“我不像戰士那般高貴到可以享受這個越來越破敗的世界裏最後的貴金屬而在耀陽下銀白閃亮。製造我的人也許剛好是興趣所致。”

“我想他肯定是某個老窖裏的鐵匠,在他貧困潦倒的生活中一時興起,又剛好遇到一個被槍彈毀去了身子而心髒和大腦還未來得及死去的人,便在生拉硬扯的拚湊中,將死人的腦子和心連在了一起,還為它打造了一幅黑不溜秋的機械體,最後配上他從垃圾堆裏或者從某個倒楣地中了彈而報廢的機械人體內一把鎬出來的數據傳感,在他狂灌著偷來的酒自以為是的得意大笑中,我動了起來。”

“這些是我對於自己從哪裏而來的猜想。”

“而事實是,在那隻狗的眼神消失時,我記憶裏的第二幕中,我從一個廢窖之中醒來。邊上是一具握著一隻鐵壺的白骨。”

“那時我取下鐵壺拎開蓋子,放在鼻子邊上,嗅到濃烈的酒香。”

“這便是我猜測自己出生的最初想法。因為那個酒壺上擰著蓋子,因為那個人很珍惜那壺酒,因為那個人很懂得珍惜,那麼人便是不凡的,雖然我嘴上說我不怎麼的……”

“那時我看了看四周。冷卻的窖廬裏是沒有煉就的廢金屬堆。一坨一坨的黑塊子,跟我身上的金屬一個鬼樣。其它的地方看起來都很堅實,地上散落著很多冷兵器,厚厚的灰塵裹著它們。

我猜它們跟我一樣,是那個喝酒的男人打造的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