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根柱子後麵,倚定行李箱,她不耐煩地掏出手機,看看是否錯過了什麼。果然,有一條單單發來的短信。大概是“堵車,晚點到”之類的吧,她想。不過單單的思維行事從來不循常理:
“浴室裏長蘑菇了,IQ跑了,子歆哭了,我頂不順了,不去接你了。”
Bunny看著這幾行沒頭沒腦的文字,一雙眼睛瞪得有半張臉大,手指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撥了單單的號碼——出於節儉的習慣,馬上又摁掉了。
從火車東站到白雲山西麓的學校要經過公共汽車的長途顛簸,其間Bunny與單單幾條短信——包月免費的——往來,對這天早上的所有變故已了然於心。開始單單還想賣個關子,半吞半吐,不肯說個痛快;無奈很快發現,再複雜的傳奇,也是能夠用三言兩語就概括掉的。
進了宿舍,Bunny把行李箱往牆角一扔,奔到子歆床邊,蜻蜓點水地抱她一下,連笑帶嚷道:“親愛的,你怎麼這時候還在睡啊?我回來了——你開心吧?我又帶了鴨舌回來哦,快快起來吃嘛!我們等你啦!”不待子歆回答,又朝單單招招手:“先帶我去瞻仰瞻仰傳說中的蘑菇!”說著,兩人便迫不及待地溜出門去。
剛掩上門,Bunny急忙撩起袖子,伸長左臂,在單單麵前晃得天旋地轉。單單眼前一亮,激動得一把抓牢,把她拖進浴室,緊緊抱住。正要大喊,忽然省得,把嘴埋在她肩頭,又蹦又跳又叫又笑:“幾克拉?幾克拉?”她不知道普通人的鑽戒不是以克拉來計算的。
Bunny目光溫柔地愛撫著自己的手指——她身量嬌小,模樣稚嫩,看上去就是個猶未涉世的中學生,手上的鑽戒倒像是借來角色扮演的道具——歎道:“什麼幾克拉啊?就一克拉,還不是最好的。”——隨即莞爾:“那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有老公了!你們都沒有!羨慕吧?”
“嗯,”單單配合地做出傾倒狀,“我代表全體人民妒嫉你!”
“應該的,應該的,”雖然Bunny覺得單人演繹的效果不夠熱烈——此時浴室裏隻有幾個不認識的人,大概是過來憑吊蘑菇遺跡的,沒法為她唱起和聲——還是笑得花枝亂顫,“我上海的工作也定好了,還是國企哦——哎呀呀,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幸運呢?我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感謝上帝——上帝對我最好了呀!”Bunny在單單密不透風的擁抱拖拽中抽空劃了個十字。
“上帝沒教你做人要低調啊?你這樣張狂,小心被人扁的!”單單白了她一眼——隻是形式上的,因為苦於眼睛不夠大,翻不了真正的白眼。
Bunny用一雙大得嚇人的眼睛還她一個標準的白眼:“你不要這麼小心眼嘛!我自己當然是最幸福的啦,可也還很關心你們的啊!回頭我就去跟我老公說,給子歆找個新的男朋友好了!你要不要?順便也給你找一個?我老公的同學同事可都是前途大好的青年才俊哦。”——做媒一向是女人關愛世人的傳統表現形式。
單單不屑道:“上海山長水遠的,我可不習慣網戀!”一副“不如憐取眼前人”的樣子——可一旦真有人擺在眼前,卻又沒有一個能讓她看得入眼的。
“目光短淺!你就一輩子呆在廣州吧——不過上海人也不會願意離開上海的。”Bunny想了想,自豪道:“哪像我們溫州人,有四海為家的勇氣!”
“你有四海為家的勇氣?”單單哼哼說:“那你媽叫你過去西班牙發展你怎麼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