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沉默繼續蔓延下去。她留了太多回憶給我們,也留了太多遺憾。
一整個冬天都是在這種沉默中度過的,直到四月末的桃花開了第一樹。
一個人去了曾經一起去過的山莊,五月初的桃林已經盛放。漫天花雨,總讓我想起去年此時,一身明粉的她站在桃林裏,幾乎讓人錯覺是千萬樹桃花中的一支。那時就該了解的,這樣驚豔的女子,就和這滿山的桃花一樣吧,越美好的,往往都越短暫。
到底還是要釋然的,再漫長的冬天,也總有消融了冰雪的時刻。如同她期待的那樣,好好的。
隻是幾乎每個閑下來的夜晚,都會想起那個擁抱,那麼近,近的連她的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
如今物是人非,能懷念的,能祭念的,也就隻有這一個擁抱,
她,已經不會再回來。
一切開始慢慢的回歸正軌,日子總要繼續的過下去。
楊彥哲要結婚了,而我是伴郎。
婚禮的籌備繁瑣而複雜,他有些憔悴。
“這麼就決定結婚了,不會覺得太早麼?”某一天我這樣問他。
“不早,這是我應該給她的。”他轉頭看著遠處如君的背影,淺淺的笑了笑。
“很愛她?”
“愛,其實我也說不清。她不是那個讓我一見傾心的人,但是細水長流,才能一輩子吧。”
“好好待她吧。”琪琪穿著伴娘禮服挽著如君的手從遠處走過來。
一場婚禮下來,心裏不知是怎樣複雜的滋味。
彥哲和如君都是幸運的,能找到一個人,相愛,在一起,一輩子。即使不是最愛,不是一見傾心,有這樣一個人,也已經可遇不可求。
而我卻不敢轉過去麵對琪琪的目光,心裏,是另一雙,曾賦予我世界的眼睛。
夏宇辰大醉了一場。我明白他的心情,亦明白他的痛楚。
這是他給不了她的,即使她在,他也決然給不了。
酒精是最好的麻醉藥,在他最痛的時候,喝醉總要比清醒更好過一點。
而我偏偏是最清醒的一個,清醒著痛。
痛苦常常如此,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忽然把人刺倒。思念也是這樣,常常已經以為愈合,卻又在某個瞬間發現那個思念的人無所不在。
哪裏都沒有她,可哪裏,又分明都是她。
媽媽打電話來要我去新加坡陪她打理公司的時候,我並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
於我而言,這個城市已經是空洞的,沉重,心痛。確實,去到另一個城市,心雖然更加空洞,但疼,至少會好一點。
離開並不是太艱難的決定,而割舍卻是太痛苦的過程。
當我把這個決定告訴夏宇辰的時候,他先是一驚,不可置信的樣子,然後很快,又回歸死水般的平靜。像是石子投入了湖水,瞬間激起了波瀾,又迅速無聲無息的沉下去。
“也好,你這樣,也好。”他沉默了半晌,緩緩的說,“總比一直留在這好太多。留在這,也隻能是徒增傷心而已。還不如遠走高飛,困得住心,困不住人,也好。”
“那你呢?”我問他。
“我?我是走不開的。隻有在這,我才能……算是堅持下去吧。”
按按他的肩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與他,都像是在跟命運、跟感情做一場困獸之鬥,明知不可為,卻偏要鬥上一鬥,輸的連心都要生生的割了去,欲哭無淚。從此以後,再好,再明媚的風景,都就此無關了,如同杯身的那一句,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苦笑,可誰說這又不是一種幸運呢,至少,還看過那樣的微笑。
機場依舊人來人往,飛機起起落落,喧囂不止。記不得每次旅行的同伴,隻記得她是喜歡這些的,曾從遠方的機場帶了模型給她,她晃著我的袖子笑的眉眼彎彎。低頭笑笑,還是不能自拔呢。
沒有告訴其他人,隻有夏宇辰來送我。行李不多,值得帶走的太少,隻有回憶太多。
“好了,我也就能送到這了。好好照顧自己吧,以後該見還是能見著的。”他很快就能做出那副假裝很好的笑臉。
“等一下。”我拿出那個當初她交給我的信封,“這個給你,她留給你的。那時候你出的那點麻煩,其實她知道,怕你太要強,自己搞不定又不說。這裏麵有將近十九萬呢,她所有的積蓄了,那時候交給我了,說要是她直接給你,你絕對不會用的,就先放在我這了,說是等你真的需要這條退路的時候再要我給你。現在我也要撤退了,物歸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