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1 / 3)

又過了一個夏天,楊彥哲和如君終於結婚。婚宴上,我喝的酩酊大醉。

祝福,以及羨慕和嫉妒。

愛也好,不愛也罷,他們都是幸運的。這是我窮極一生,也無法給她的一切。

敬酒的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拍著楊彥哲的肩膀,仰頭喝下杯裏苦澀的液體。

夕夕,但願來生,但願我們還有來生,但願來生我還有機會,給你我今生不能給的一切。

夕夕離世之後,我一度有很久都緩不過勁來。

閉上眼都是那天的畫麵,夏宇辰抱著她幾乎哭的不能自已,固執的不肯讓人帶走她。

我並沒有流淚,隻是木然,更木然。不是不想哭,是連哭的力氣都不再有了。蹲下來,隻是拚命地握著她的手,總以為如果她的體溫不再那麼冰涼,或許下一刻就會醒過來。

那一瞬間,我祈求萬千神佛,無論任何代價,隻要她能再睜開眼。

隻是奇跡終究沒能發生,鬆開手的一瞬間,人就忽然被抽空了,幾乎要昏過去。

再後來的一切,隻會讓人更加痛徹心扉。看著他抱著她的骨灰走過來,喉嚨裏忽然一甜,幾乎要嘔出血來。

連站的力氣都沒有,這就是我最愛的人剩下的一切了,沒有如玉的容顏,沒有單純的微笑,更沒有那雙讓人一見傾心的眼睛,毫無生氣了。

似乎是整個世界都在坍塌,不知所措。

想大聲的哭喊出來,結果力氣用到喉嚨裏,隻聽到一些極難聽的輕聲嘶吼。

不可以這樣的,不可能的,就算終我一生也無法得到她,就算永遠隻能看著她與她血脈相連的人相愛,也不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我拒絕接受這樣的結果。

不流淚,連哭的力氣也沒有。

一個人在馬路上不停的走,不敢停下來。停下來,就會倒下去再也站不起來。

漫天的大雪。從她離去的那天起,就沒有停過的大雪。

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雪地裏,幾度都以為她就在我身後半步,隻要我伸出手,就能牽住她的手,回頭卻又是漫天空洞的白。重疊著過去她穿著紅色的外套踩在雪地上,回頭看著我們笑的樣子,幾乎以為走過去就可以抱著她。

風冷得刺骨,直刺到心都是冷的。

這個冬天似乎格外漫長,漫長到讓人幾乎以為春天不會來了。

雪一直下個不停,跟心情也是一樣的。

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關了兩個月,拚了命的工作,好像這樣就可以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隻是我們都太忙,她還是在家裏默默的等我們回家。

不敢多想,想到就會痛的不能呼吸。

琪琪常常過來陪我坐坐,隻是沉默的對坐著,不知道說什麼好。夕夕的離去成了我們中間一道深深的鴻溝,不能提起,卻總也避不開。

我總以為活著就是幸運,卻沒想到有一天活著卻成了痛苦。她喃喃的對我說。也許對於夕夕來說,這樣離去,不必再那麼痛苦了,也不並不是折磨,而於我們,卻永遠都是磨不平的傷痛。

琪琪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正端起茶杯,手狠狠的一抖,幾乎被燙傷。

辦公室徹底靜了下來,低著頭看手裏的茶杯,幾年前她送的生日禮物。杯身上刻著幾行小字,我卻從未注意過。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裏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一語成讖。

再好的,也終不及她。她都不在了,再好,又有什麼好。

眼淚終於掉下來,她離開後,我終於痛快的哭出來。

從前的生活,總是喧囂吵鬧,太多的事情,雜亂無章。而現在,全部都已經變得寂靜,機械的開會,簽字,行走,想生活下去,隻能變成沒有心的生物,才不會在某個瞬間忽然崩潰,蹲下來大哭。

她留下的信已經讀了千遍萬遍,內疚,不舍,感激,還有絮絮的叮囑。明明畫了笑臉,字裏行間卻還有淚痕。

沒有表情,隻能沉默。甚至開始習慣了麵對有關她的一切,全部都是沉默對待。即使是夏宇辰,我們也隻能沉默相對。

“想她麼?”又一次,我們對坐在她房間的窗台。

他苦笑了一下,“無時無刻。”話音未落,眼淚就跟著掉下來,“還覺得是在做夢的,就這麼不回來了,小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