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陳塢每次來東京都要做飯,田螺姑娘這個稱呼就再也摘不下來了。
田螺姑娘換好衣服,就在廚房忙起來。
王子舟湊過去說:“我也好想幫田螺姑娘做事,可是我還有一個檔案要處理,怎麼辦呢?”
田螺姑娘大度地說:“快去。”
王子舟心安理得坐到了電腦前。
雖然還是一居室,但比她在京都的那個公寓大了一倍,臥室和客餐廚也完全分隔開,甚至能在客廳安置大工作桌一一畢業剛來東京那會,她為了省錢也住過公司每月不到一萬日元的單人宿舍,有食堂、洗漱間、獨立臥室,各方麵其實都很不錯。但疫情時代,並不是每個案件都需要出勤,居家工作的時間反而越來越久,各方麵穩定下來之後,她最終搬出了局促的宿舍,換了個可以舒服工作的環境。
遇上長假,陳塢也會來東京久住,所以實工作桌的時候,她乾脆選了一張大的,兩個人使用也不會擁擠。
不用出勤就一起在家工作,也讓王子舟發現一些習慣上的差異——
譬如她用時間追蹤應用來記錄自己各項工作的時間,陳塢則靠點蠟燭來計時,這也讓她明白了《小遊園》裏為什麼會有那個蠟燭會議;又譬如她幾乎已經無紙化工作了,陳塢還在靠紙筆、靠手寫解決很多問題,不論是寫大綱,還是看資料。
所以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小遊園》裏與時俱進的妖怪,陳塢則是那個傻乎乎的落伍術士--按照她的要求,陳塢把她寫進了《小遊園一IV》。
在故事裏,她是一個垂涎術士的自創妖怪。這個妖怪看著小小的,倉鼠一樣無害,一遇到術士就會放狠話說:“我要把你吃了。”術士則會離奇地接受這種囂張的要求:“那你吃了我吧。”
別的妖怪覺得術士說出這種話完全是瘋了。
術士我行我素,過段時間就去會看看那個妖怪,妖怪有時候也來找術士。
就這樣延續到了《小遊園-V》。
《小遊園-1》日文版上市之後,王子舟繼續擔任《小遊園》後續翻譯工作。陳塢寫《小遊園-V》那會,她就坐在旁邊的電腦旁翻譯《小遊園-III》,但兩個人從來不會互相檢視進度。
生活關係輕易延伸到工作範疇,很容易產生衝突,當然一一討論和互助則不算在此內。
王子舟把檔案給合作PM發過去之後,客廳已經被食物的香氣占滿。她朝工作桌前的窗戶望過去,天完全黑透了,格子般的光排布在建築外立麵上,是其他人家。王子舟忽然想,其他人朝我家窗戶遠遠看來,也是一樣的光景。
普普通通的光景。
但她感覺很不錯,於是起身離開電腦桌,去廚房幫著做完最後的收尾,把飯菜端上了桌。
飯桌上,陳塢說:“開完會,我可以在東京待到你放新年假。”
“這麼久?今天才21號!”王子舟嘴上驚訝,心裏卻是很高興,“那我們31號上午回京都好了。
為什麼要回京都過新年呢?明明東京更熱鬧。王子舟也說不上來原因-許是在京都待的時間更久,更親切些吧。
其實也有更親切、更想回的地方——譬如溫州,下麵那個小鎮。那其實才是她二十幾年人生中最顯眼最漫長的注腳,十幾歲、二十出頭的時候一門心思想要遠離它擺脫它,可現在似乎也很難再回去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也許不僅僅是因為疫情。
人的心思啊。
晚上睡覺,王子舟久違地夢到了那個小鎮,夢到了一些日益模糊的青少年時期的片段——梅雨天從宿舍走去教室,總要濕透的帆布鞋;食堂既無誠意也無新意的難吃菜色;天都沒亮的早讀課;高三每天晚自習前永遠做不完的測試卷;吃壞了東西胃不舒服,隻好趴在課桌上等待那種疼痛離開、滿頭大汗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