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
“他知道趙老師比我可靠,知道趙老師才是他的第一順位,一旦確認了我能自己處理那些問題,一旦確認了我還算安全,他就撒手不管了——這個孩子不用我救,他自己就能救活自己,如果我強行介入,趙老師反而會對我不滿,那就偷個懶吧,大概是這種心態?”
“很難批評他的不作為吧?”
“但他確實不作為。”
“其實我爸爸也差不多。”
兩個人不約而同笑起來。
“我的不協調——“王子舟忽然說,“其實是滿足他人期待、還是隨心所欲做自己的這種矛盾造成的吧?”
“他人的期待,也可能會轉變為你對自己的期待。父母希望你出人頭地,你在證明自己的過程中,也會把這種期待內化,認為自己就應該與眾不同,但現實和人群又時刻提醒你,你沒有那麼與眾不同。”
“是啊,我沒那麼與眾不同。”王子舟低頭咕囔,“我真是普通。”
我真的接受自己是個普通人了嗎?
每次我說自己是普通人,都有迷路一樣的心情,像是把自己弄丟了。
我弄丟了那個引以為傲的自己。
可它其實什麼也不是,沒什麼特別。
王子舟深吸一口氣,眼眶鼻腔潮氣泛濫。
暴風雨的尾聲,還是要響一兩聲悶雷,下幾滴小雨。
“你要現在拆禮物嗎?”陳塢忽然問。
“嗯。”帶著濃重的鼻音,王子舟應了一聲。⊙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塢把那個包好的、明信片大小的禮物拿來。
用一層白紙包著,連蝴蝶結和絲帶也沒有。
王子舟接過它,小心翼翼拆開包裝紙——一個白殼抽拉式紙盒。抽出來一看,她驚道:“這是你發在朋友圈那一疊白紙吧?!”
“對。”他說。
100張白紙。
對光攤開,是裁切成明信片大小的一—100張產地不同、質地不同、製作工藝都不相同的白紙。
貿一看都是白紙,但它們卻是不同的白紙。
世上不存在完全一樣的兩張白紙。
哪怕從同一個袋子裏抽出來的。
放大了看那些纖維,看那些紋理,它們就是不同。
隻是它們都叫做白紙,普普通通的白紙。
你很普通,我也很普通,我們被壓縮在這個小小的紙盒子裏,放眼一看差不多,但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是我們。
王子舟忽然想明白了。
陳塢沒有跟她說這些,他隻是說:“上次來你家,看你喜歡在卡片上畫那些圖形,之後我路過賣紙的商店,看到了這個,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而且100這個數字,這個數字.
“你想說最開始那個100日元嗎?”
“嗯。”
“你早就知道我的生日比你早一天。”
“對。”
為什麼那天沒有呢?”
“因為我膽怯。”
你也會膽怯嗎?”
“會的。”他的眼睛很亮,“所以我很感激那天你來了。”
“我說想摸你的頭發,你當時.”
“我很害怕。”他難得深吸了一口氣,“那些東西在我的身體裏劇烈地搖晃,感覺要漾出來。”
“可是我跑了。”
“你跑了。”
“我不跑了。”王子舟說,“我想要摸你的頭發,不是那樣的--”
她伸出雙手,拿掉了他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