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喜歡自己。
“其實……”廁鬼忽然偏過頭看她,“曼玉罵我的那些,我都能理解,我都能接受,但是直到有一天,她跟我說,你有沒有想過你戶口本上的出生日期為什麼是錯的?因為你就是個強盜,搶劫了屬於我妹妹的所有,世界上根本就不該有你這麼一號人!”
桃子味的棒棒冰真是清爽甜美,王子舟想,我口腔裏全是這個味道,可我聞到的卻是像眼淚帶來的那種鹹味。
她忽然就想起昨晚從東竹寮回來後,蔣劍照隨口說的:“曼雲真可憐。”
她問為什麼,蔣劍照說:“說不上來,但有一點我很明確,就是——我們幾個人至少還覺得自己是自己,但曼雲好像覺得他不是自己,他也不接受自己。這個人看起來雲淡風輕,但比談睿鳴還要有毀滅欲,你懂我的意⑤
那些耳朵。
不是我的下意識流露,而是我不甘心的標記,我故意的。
我覺得我藏好了。
可你還是把它找了出來。
你居然明白那些東西。
我擔心喜歡隻是幻覺,擔心回應來得太突然、太意外,擔心你不夠了解我,擔心你說“沒有那麼可怕”隻是無憑安慰,現在我——
知道了。
我確定了。
我們在別人不曾留意的細節裏,尋找彼此。
我們完全、是同類。
①喬瓦尼·莫雷利(Giovanni Morelli):1816年-1891年,意大利藝術收藏家和鑒賞家、作家、政要。
②請參考鬱火星:《西方藝術研究方法論》,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62頁。
第16章 白紙
吃完冷飲,在便利店短暫歇腳之後,大小王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說來奇妙,我們一旦更改了對關係的定義,就會根據定義來調整相應的距離,同樣,也勢必要接受、承擔相應的內在曝露——隻是過了一個中午,隻是在大勢至菩薩跟前說了那一番話,原本兩個交情甚淺的陌生人,現在也構建起了家人一般的親切與信任。
走到樓下,王子舟伸出雙手:“給我吧!”
曼雲竟然有幾分不舍,低頭看紙箱:“哎。”
王子舟沒有說話。
留一點時間給他吧!她想,就像《小遊園》作者為廁鬼設定那道永不回答的結界,她也想為他做點什麼——哪怕隻是接受這個沉甸甸的紙箱。
紙箱最終遞過來。
王子舟鄭重其事雙手接過。
曼雲手插兜,說:“那我走了。”
王子舟站著沒動,等他轉過身走了,忽然說:“你知道他很偏愛你吧?我是說刺蝟!”
曼雲頓步,頭也不回,半天才道:“你煩死了!”
王子舟大聲道:“我們都很喜歡你!拜托你也喜歡喜歡自己吧!”
曼雲瘦削的肩膀耷下來。
他似乎長歎了一口氣。
“走了!”
王子舟看廁鬼逐漸遠離了泥淖,看曼雲消失在巷口,這才抱著重得要命的紙箱回到了公寓。她把箱子和靠牆的書擺在了一起——那個女孩啊,真希望你過得順利,有書讀,有摯友,有自己喜歡做的事。
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