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今夜難以入眠的不止上官青一人,至少還有落鶴山莊的莊主上官正我。
他一個人獨自漫步在庭院中,花香襲人,碧草蓊鬱,他並不是為賞花而來。與百裏長青的會麵,他想不到竟是如此的順利,順利得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之前想出的種種應對之法竟全無用處,倒是自己多此一舉了。麵對如此順利的局麵,如果換做了別人,一定興高采烈得睡不著覺,可上官正我睡不著覺的原因卻是因為此次會晤如此順利,順利得叫他心生擔憂。他隱隱覺得事情的本質並不是這樣的。
日間他和百裏長青的會晤達成一個共識——
百裏長青以答應說服六大門派作為上官家族的後盾,百裏長青的條件,就是要將自己的女兒百裏青霜嫁入上官家。
麵對這樣的共識,上官正我也不由得怔住了。因為上官家根本就不需要付出一絲一毫的損失就可得到六大門派的支持,還可以和百裏長青聯姻結成秦晉之好。百裏長青是天下第一劍客,在江湖上的地位和聲勢,即使是六大派也要給些麵子,上官正我絕對相信百裏長青有完全可以使六大派支持上官家的能耐,否則上官正我也就不會不顧上官無我的反對要極力拉攏百裏長青了。
很明顯——
百裏長青吃了大虧,世間沒有人會願意眼睜睜的吃虧,他從這件事裏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好處,硬要說好處就是可以和上官家聯姻。上官正我在選定百裏長青作為中間人時就費盡心思打探百裏長青的底細,百裏長青有一女百裏青霜,如今雙十年華,出落得如花似玉,有江東第一美人之稱。不少名門望族、江湖俠少向百裏長青提親但都被其婉言謝絕。可百裏長青為什麼偏要選中上官家呢?江湖中比上官家大得多的家族、門派、宗室多得是,何必如此屈尊降貴?上官正我思來想去都難以揣摩出上官家究竟有何種資本可以迎娶百裏青霜?百裏長青究竟要從上官家得到什麼利益、盡管目前還沒表露出來,但利益是必然存在的,否則以百裏長青的個性絕不會甘受上官家的驅使?
百裏長青已經離開了落鶴山莊,會晤一結束,他甚至來不及入席或者喝杯茶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臨走時,解下腰間的鬆紋古劍作為信物交給上官正我,直到六大派合理支持上官家、百裏青霜正是嫁入上官家時再親自來取。上官正我當即交出家門秘傳的“龍門萬變鯉躍身法”秘笈,卻遭受百裏長青言辭義正的拒絕。他說,我信得過上官家的諾言,無需任何擔保。
上官正我此時突然想起百裏長青說的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
他看重的是上官青這個人,所以即使上官正我不去尋他,他也會找上上官家來提親。
這是什麼理由?
上官青還未出江湖,江湖上幾乎沒有人見過上官青。百裏長青消息靈通或許知道自己有此一子,但他絕不可能在此之前見過上官青。當他見到上官青時,上官青正是請他前來落鶴山莊商量要事。莫非僅憑兩日的時間他就看中了上官青、於是決定聯姻?這種理由根本說不過去。
上官正我隻得搖頭。上官青是他的兒子,他清楚自己的兒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所謂知子莫若父,此子資質絕難算得上奇才,僅僅隻是中上而已,難以和老三的長子上官璞相比。行事作風中規中矩,但有時又不免輕浮放浪、眼高於頂,終究隻能算得上一個中庸之才,要他開創上官家的新局麵、開宗立派那是萬萬不能的,但保持眼前的實力不衰卻是綽綽有餘。
上官正我輕輕歎息,他最擔心的是引狼入室,此番隻能聽天由命在心中默默祈禱,但願百裏長青不是狼子野心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