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安撫陝西(13)(2 / 3)

“我的確在擔心。”曹太後輕輕的歎了口氣,“大宋眼前的國勢,按理說我應當欣慰,應當高興。但是想到這一切,我都明明感覺到,這一切都與石越有關。”

“石越?”

“是啊,一個讓活了幾十年的老太婆也看不懂的年輕人。”曹太後慢聲說道:“這幾日裏,我老是做夢,夢到太祖、太宗皇帝托夢給石越……還夢到……”

“娘娘還夢到什麼?”

曹太後猶豫了一陣,終於說道:“還夢到昌王……以及王妃肚子裏的那孩子……”

趙頊的身子恍如被什麼擊中,竟是徹底的愣住了。

“官家正當春秋鼎盛,有些話我本來不當說。但是自官家病了那場之後,我就總在擔心,擔心官家的身子。官家太過於勞累國事了……”曹太後搖了搖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擔心……”

“娘娘隻管直說。祖孫之間,不必有顧忌。”趙頊差不多已經知道曹太後想要說什麼,可是他還想聽曹太後親口說出,因為這些事,天下間隻怕除了曹太後,再無一人會和他提起,會跟他推心置腹,為他考慮,就連他的母親,隻怕都不能。

“官家真是個好皇帝。”曹太後的聲音充滿了關切,“若是官家能平安無事,待到官家的兒子成人。那麼一切都是老太婆在杞人憂天。但若是有什麼萬一……那石越,在官家手下,是個千年難遇的能臣、賢臣,但在官家未成年的兒子朝中,就必然是個權臣;昌王,官家在,自然是賢王,但在官家未成年的兒子朝中,就難保不是個吳王、淮南王;再加上王妃肚子裏的,還不知是個皇子還是公主,若真是一個小皇子……唉,若傭兒平平安安長大,或者皇後能生個嫡子,倒也罷了,否則,王妃之子,就是皇長子……”

趙頊默然無語,石越與趙顥,他自信已經安排好了對策,但是王妃之子,卻是他沒有想過的——畢竟,那也是自己的兒子!但是曹太後的擔憂,卻無疑在他心中增添了塊陰雲。當時嬰兒養大不易,縱然是皇家,也在所難免,何況宮闈之內……他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卻又不能不想,最壞的情況自然是,萬一趙傭夭折,而他除了王妃之子以外再無子嗣,那麼支持趙顥的大臣,趙頊不用想也知道會占絕大多數……而且,憑心而論,雖然趙頊很喜歡王妃,但是他現在並沒有半點要傳位給王妃肚子裏的孩子的意思——雖然那也是他的兒子!

“這些事情,我畢竟是女流,不能代官家籌策,隻是事先給官家提個醒。如今國家雖然欣欣向榮,但卻也是危機四伏。社稷之重,在於官家一身之安危。官家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若是緩急之時,莫忘記司馬光、範純仁、王安石……”

“朕當謹記娘娘教誨。”趙頊眼眶微熱,感激的看著曹太後。

“那就好。”說了許多的話,曹太後已經略感疲倦,“官家能做個好皇帝,讓國家富強,百姓富足,替祖宗守住這份基業,我縱是死了,也無遺憾。我有點困了,官家出去告訴你母後她們,不必進來請安了。”

“是。”趙頊輕輕起身,親手替曹太後整了整被子,躡手躡腳的退出了寢宮。

五日之後。萬裏晴空。

這一天,是狄詠陛辭遠赴陝西的日子,做為宗室的清河郡主,也被皇帝特許,隨夫前往陝西。狄詠的官職在外人眼中看來,十分的奇怪:昭武校尉、武經閣侍讀、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兼陝西房知事、兼權陝西安撫使司護衛都指揮使。而同往陝西的人,除了狄詠一家之外,還有狄詠挑選的幾十個班直侍衛,在他們光鮮的胄甲的外麵,都套著一件絲羅緋色背心,背心上繡著一隻振翅張爪的惡雕!這件背心的圖案,清晰的告訴每一個人,背心的主人,是大宋皇帝的班直侍衛!

狄詠一行剛剛出了內城的鄭門,正浩浩蕩蕩欲從新鄭門出門。不料才走了數十步,便見到一個龐大的樂隊迎麵而來。隻見這個樂隊約有一二百人左右,中間有十六人抬了一麵大鼓,一個大漢站在鼓架上擊鼓;以大鼓為中心,有數十名樂手各持樂器環繞,縱情鼓吹,哄托出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最外圍則是許多妖冶嫵媚的妓女,在前麵的,戴冠子穿花衫,是最普通的妓女;中間的,戴珠翠朵玉頭冠,穿銷金衫裙,或拿花鬥鼓,或捧龍阮琴瑟,這是有名的青樓女子;最後的十多名妓女,騎著富麗堂皇的馬匹,配著銀鞍與珠寶勒帶,馬前還有一些身著錦衣的浪蕩公子牽馬,馬傍有手持青絹白扇的膏粱子弟扶持。而最顯眼的,則是大隊伍最前麵五個壯漢打著的一麵高達三丈的白色布牌——狄詠仰首望去,隻見布牌上寫著:“江南十八家商號聯號酒坊,由高手酒匠,醞造一色上等甘蔗酒露,呈中欽賜名號‘甘露酒’!”

狄詠在汴京已久,卻是從未見過這等稀罕事。看情形,分明是江南十八家商號聯號,在宣傳他們的“甘露酒”。他定睛瞅去,卻見旁邊還有一隊皂衣青年,還擔著好幾擔樣酒,沿街向圍觀的路人贈酒嚐新,還有一隊青衣青年,則在贈送點心。

狄詠停下來觀望,坐在馬車內的清河隻聽到外間音樂四起,歡聲笑語不斷,卻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更不知馬車為何停了下來,當下忍不住掀開一角車簾,偷偷打量外麵。她不能看到全貌,卻已經對眼前之景感到非常的好奇,正待叫了一個婆子過來悄悄詢問,那樂隊中的人已經看到了狄詠了一行,居然也不回避,反倒歡天喜地的迎了上來。一個錦衣少年走到狄詠馬前,將右手舉起,叫了聲“停!”那些樂手們立時便停止了鼓吹,與街上的行人們一起,一齊靜靜的觀注著他與狄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