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洛陽會友
多日征程,終於進入了洛陽城。
哈赤沒怎麼見過世麵,更沒見過如此熱鬧的集市,他牽著馬在人群中穿梭,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人們對他指指點點,他隻是傻傻地對人們笑,群眾笑得更歡,他也笑得更傻。
冬日的天陰冷冷的,還微吹著絲絲寒風,但阻止不了人們趕集的熱情,聽那小販們熱情的叫賣聲,買者與賣者的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中年人帶著哈赤來到一茶樓旁,茶樓對麵是一間藥鋪,中年人在藥鋪前站了好久,終於走了進去,哈赤則在外麵等著。
“您要看病還是抓藥?”一個老板似的人笑容可掬地問道。
“哦,您是這藥鋪的老板嗎?”
“是呀,我都在這開了十來年了。”
“十來年?”中年人蹙起眉頭,一會兒才道,“那老板,我可以向你打聽個人嗎?”
“誰?盡管問,不跟你吹,我在這洛陽城過了大半輩子,幾乎沒有不認識的人。”
“我想問一下,這房子應該不是您祖上的吧?”
“不是,大約是十一二年前,這房子的女主人死了,一個婦人就把這房子賣給了我。”
“什麼?”中年人隻覺得眼前一黑,忙用手扶住櫃台。
“唉,你怎麼了?”老板忙從櫃台裏麵出來,要去扶中年人,中年人擺擺手,“我沒事,多謝。老板,你說這家女主人死了?”
“是啊,都有十一年了吧,唉,真可憐,她還是楚大人的妻子,楚大人是個多好的官啊,為官三年,真是為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就是累死的啊。那麼好的人,還那麼年輕,就死了。唉,洛陽百姓至今還懷念著他呢。”
“那這家的孩子呢?”
“嗯……”老板沉思了一會兒道,“好像是一個婦人把他帶走了,說是要到杭州。”
中年人長舒口氣,站直身子,“老板,謝你了,在下告辭。”說完他便離開了藥鋪。老板看著他的背影,隻覺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又想不起在哪見過。老板轉回櫃台,見上麵放著些碎銀子,自然是那中年人留下的。
中年人出了藥鋪,見哈赤拉著馬陪幾個小孩子玩,心中一陣淒涼,“哈赤。”他叫出聲。
“少爺,你出來啦。”哈赤從地上跳起來。
“哈赤,我們走吧。”
“少爺,我們去哪?不是說去見夫人和小少爺嗎?”
中年人搖搖頭,“先去看我的一個朋友。”
兩人牽著馬出了城,來到郊外。兩座墳前,兩塊石碑,被侵蝕風化了許多,上麵的字卻是被剛剛刷新的。
亡父楚淩之墓
亡母陳玉雨之墓
落款皆為,不孝子:楚秋。
“少爺,你的朋友是他們?”哈赤驚愕地問。
中年人沒有答話,隻是伸手去撫摸陳玉雨的墓碑,一滴淚落在了墓碑之上,“玉雨,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哈赤呆立在那,少爺和這個死去的人是什麼關係?
“我讓你獨守了這麼久,你怨恨我是不是?玉雨,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不等我?十八年了,我以為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生活了,如今我回來了,你為什麼又去了?”
雪,落了下來。
哈赤伸出雙臂,抬起頭。
雪落得越來越多,如一團團的柳絮在空中飛舞,一會兒的時間整個原野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中年人隻是看著這兩座墳,久久不語。
“少爺,我們走吧,雪都這麼大了。”哈赤道,他並不冷,畢竟在塞北生活了那麼長時間,隻是擔心少爺單薄的身子。
中年人不語,似乎沒有聽見。
“玉雨,這玉簫是你送我的,你最愛聽我的簫聲,最喜歡看我吹簫的樣子,現在,我再為你吹一首,你聽著。”中年人輕聲道,然後拿起玉簫。
簫聲起,雪花落。
此時的簫聲卻是那麼的悠揚,那麼的美妙,那麼的平靜,那麼的歡樂,完全沒有往日的淒清悲愁。哈赤轉過臉去看少爺,卻發現少爺淚流滿麵。
難道這墳塚中的女子才是少爺真正愛的人?旁邊的那座墳中的男子楚淩是這女子的丈夫,少爺難道是因為心愛之人嫁給他人才遠走大漠的?為什麼世事如此難料,自己愛的人不愛自己,愛自己的人自己卻又不愛,唉……
哈赤悄悄地牽走黑馬,而後飛奔離去。他清楚少爺的秉性,看來又要露宿於這冰天雪地之中了,少爺又要度過一個不眠之夜了,他要去備些酒食。
馬蹄聲越來越淡。
中年人繼續吹著他的簫,終於,一曲終了。中年人把簫從唇邊緩緩移開,緩聲道,“既然都來了,為何還不現身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