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你走了就不要回來了。”她有氣無力地說。
他在門口停住了。
“怎麼?後悔了?要走就快走!這個家就因為多了一個你才會變成這樣!快走!走!”母親的聲音又尖銳起來。
他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
“媽……我想跟你說一句話,過去一直沒機會說……”他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淚,“爸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很後悔,其實我很想念他……”
“你給我滾!”母親突然用盡力氣發出一聲嚎叫。
他不得不趕快拉開門逃出去,才能躲過她奮力扔過來的一隻拖鞋。下樓的時候,他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夏日的風又熱又燥,但他卻覺得寒冷徹骨。
莫蘭覺得台階上的人影很眼熟,走近了才發現,果然是高競。他在這裏幹什麼?為什麼不回家?她慢慢挨了過去,心裏暗自慶幸能在他家樓下碰到他,要是走到樓上才發現他不在,那她該多狼狽啊。
“高競。”她輕輕叫了一聲。
他的臉倏地一下回過來,她發現他眼角有一滴淚。他在哭嗎?她驚駭地想。發生了什麼事?他在這裏待多久了?
看見她,他沒像往常一樣熱情地呼喚她的名字,也問她為什麼會提著小包袱來到他家樓下。他隻是用眼神告訴她,他看見她了,知道她在這裏。
“高競。”她又輕輕叫了一聲,心裏在掙紮,是不是該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但忽然想到父親過去說過的一句話,女人最忌哪壺不開提哪壺,男人不高興的時候,保持安靜才是最聰明的做法。“高競,我離家出走了。”她最後還是決定轉移目標,說說自己的事。
“怎麼了?”他的問題慢了一拍。
“我父母要離婚了!”她說完這句,悲從心來,“我不回去了,不想見他們,討厭他們。”
他聽了,卻突然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真巧。”他道。
“啊?”
“我也離家出走了,”他好像長舒了一口氣,“從今以後,我是不會回去了。”
“你跟你媽媽吵架了?”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跟她合不來。”
“那你真的不回去了?”
他點了點頭。
“從今以後,我就是孤家寡人了。”說到這兒,他垂下眼瞼,溫柔地看著她,問道:“你累不累?”
他棱角分明的臉在月光下顯得分外英俊。
“不累。”她望著他,傻傻地回答。
他接過她手裏的包袱,跟他自己的大牛仔包一起扛在了肩上。
“那我們去吃夜宵好不好?”他笑著說,“今天白天本來想請你去吃炸雞的,可惜沒吃成。現在我突然好想喝杯啤酒,還想吃烤鴨和夫妻肺片。我知道前進旅社那邊全是大排檔。怎麼樣?去不去?”
“好啊。”她道。
雖然她已經吃過晚飯了,但在今天的晚餐桌上,她幾乎什麼都沒吃。父母的事讓她一點胃口都沒有,可現在,被他這麼一提,她又覺得餓了。
“我們吃完夜宵,今晚就先住前進旅社吧,明天我再去找房子。我有個哥們暑假要去海南島,今晚就出發,到時候我們可以先借住在他那裏。他家條件不錯,家裏什麼都有,父母又在國外。我們搬過去沒問題。”他興致勃勃地說著,笑得很開心。但不知為何,莫蘭還是能從他眼睛裏看見無法隱藏的悲傷。
那天晚上,他沒說冠冕堂皇的話,沒有提出送她回家,沒問起她父母的事,更沒問她想不想回家,隻是理所當然地把她當成了一個將和他一起去前進旅社的女朋友,這讓她覺得開心的同時,又覺得有點憂傷。到底是怎樣的痛苦才會讓他變得如此肆無忌憚,無所顧忌?他肯說嗎?即使他肯說,她又能為他做什麼呢?她想,她恐怕也隻能安慰他兩句,因為她還沒想好,是不是要做更出格的事。雖然父母現在對她已經失去了權威,但她的腦子還是很清楚的。她知道有些事還沒到時候。
高競的興致很高,他們在夜排檔叫了啤酒和烤鴨,他一邊喝啤酒,一邊說笑話給她聽,還向她提起了今天下午他尋找陳東方父子的收獲。
“真沒想到,陳牧野的媽媽竟然是這麼死的。這麼說來,也不能怪陳東方。他這輩子都被毀了啊。”莫蘭很同情受騙跟精神病人結婚的陳東方。
“現在也隻是劉小姐的一麵之詞,還得再問問別人。我想明天去一次那裏的居委會,陳東方的老婆是不是精神病人,他們最清楚。”高競喝了一大口啤酒,又津津有味地吃起烤鴨來,今晚他的胃口似乎出奇的好。
“我覺得那個把陳東方叫出去的電話最有意思,應該去查一下通話記錄。你有沒有問那個劉小姐要他們公司的電話?”莫蘭問道。
“我要了。不過,我不是機主,沒辦法查。”高競又給自己斟上了啤酒。
“你可以去找找你們警校的老師嘛,我聽你上次說,他認識的人很多。”莫蘭道,這時一個女孩從她身邊走過,她手裏拿了串漂亮的小珠子手鐲正在左看右看,“好漂亮啊。”莫蘭讚歎道。
高競朝那個女孩走去。莫蘭看見他跟那女孩嘀咕了幾句又走了回來。
“你跟她說什麼呀?”
“我問她哪兒買的。她說就在前麵的夜市,等會兒我陪你去買,”他笑眯眯地看著她說道,“我還有八百塊錢,你想買什麼跟我說。”
“謔,好大方呀。”她朝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