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宏明本來就沒想瞞,但聽柳石堂這麼一說,他火了,“你是不是什麼都可以開價買賣?我是柳鈞朋友,我在這兒關心柳鈞,但我跟你不認識。”
柳石堂一拍椅子,“媽的”,但閉口不問了,滿肚子的問題都憋在肚子裏,憋得滿臉通紅,對著手術室,忍不住拭一滴眼角的淚。錢宏明冷眼旁觀,等柳石堂拭第二滴淚的時候,他才將驚鴻一瞥的印象一五一十告訴柳石堂,包括X光結果。柳石堂悶聲不響聽著,直等錢宏明說完,他才回個“多謝”,不再多說一個字。
隨後,兩人都沉默,一會兒是錢宏明站起來焦躁地踱步,一會兒換作柳石堂。終於等到柳鈞被推出來,兩人一起幾乎是很有默契地護著柳鈞,跟著包醫生前去病房,又是非常默契地一起動手將柳鈞扛到床上,都不用彼此哪怕說一個字,甚至對上一眼。有話,也隻跟包醫生說。
唯有包醫生告辭時候,錢宏明才說一句,“我送包醫生回家。”柳石堂回一句“有勞”。
等大夥兒都走了,柳石堂一個人對著依然昏迷的兒子抹眼淚。他的心中,將楊巡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他早已認定,一定是楊巡將他兒子打傷。柳石堂此時開始後悔,不該讓兒子從德國回來。
楊邐衝出醫院,跳上出租車就殺奔大哥家。見大門緊閉,就拔出拳頭將防盜門擂得驚天動地。一臉驚愕的保姆立刻來開了門,她衝進門去,手指著楊巡,憤怒地道:“你!你幹的!是不是?”
楊巡妻子任遐邇見此不妙,連忙與保姆將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抱上樓去。楊巡卻見妹妹花容慘淡,披頭散發,奇道:“你怎麼回事?你……啊……”
“對,你想到什麼了是不是?你幹的,是不是?是不是?”楊邐步步緊逼,將大哥逼得往後退去,她見大哥一直不說,就手指上天,道:“媽在天上聽著,你說,是不是你指使流氓打我們,我和柳鈞?是,還是不,一個字。”
走到半路的任遐邇大驚,卻清楚聽到丈夫嘴裏吐出一個“不”。她鬆一口氣,可又滿心忐忑。
楊邐卻不信,依然手指上天,瞪著眼睛道:“你敢對著媽發誓?發誓啊。”
楊巡被逼到屋角,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楊邐的手打掉,“讓我損失慘重的人,取他人頭都便宜他。你傷到沒有?”
“根本就是你做的,你還賴,我早知道是你做的,那幫人說的都是我們那兒的話,我早知道,柳鈞也知道了。我真想不到你會做這種事,流氓,下三濫,我沒想到你會做出這種事,這麼卑鄙,這麼無賴,隻有流氓才做得出來……”
上麵任遐邇雖然避開兄妹的衝突,但一直側著耳朵聽著,聽到這兒大驚。她出國生孩子,回家抱孩子,都有好多日子沒去工作,不知道公司發生了點兒什麼。沒想到大事不妙。
“我沒想到你在身邊,我再怎麼樣都不會對你下手,好啦,別激動,我賠罪,我不是針對你。傷到沒有,我陪你去醫院……”
楊邐尖叫打斷,聲嘶力竭地道:“你竟然耍流氓,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會耍流氓,媽媽知道會被你氣死,你這個臭流氓。你還是當爹的人呢,你竟然這麼狠毒。好了,現在柳鈞住院了,殘疾了,你滿意吧,你高興了吧?!”
楊巡抬眼瞧瞧樓上,他見到妻子站在樓梯上的兩隻腳。但此時他顧不得那頭了,他依然一臉冷靜地對妹妹道:“你是不是喜歡上柳鈞?以前不是不喜歡嗎?”
“我隻問你為什麼耍流氓,你別回避。你說啊,說啊。”
“沒有人耍流氓。他不仁我不義,從此扯平。”
“扯平?扯平你應該也使手段還他,你為什麼不使?你怕誰呢,你,你隻會下三濫。我鄙視你。”
楊巡依然冷靜地道:“你的電話已經叫了好久。”
楊邐還想不依不饒,忽然想到電話可能是錢宏明打來,連忙撲過去抓起包翻出手機。但裏麵民警的話讓她立刻安靜下來,呆若木雞。結束電話,她盯著楊巡狠狠地道:“警察讓我過去問話。你走著瞧。”
楊巡不語,看著妹妹抓起包飛奔出去。他還有更值得頭痛的人需要對付,那就是他妻子,兩個孩子的媽,任遐邇。楊邐做事一陣風一陣雨的,他妻子可是綿裏藏針,絕不妥協。
楊邐又被派出所請去問話。問話這種事,一年多前楊邐在上海遇到過更麻煩的,這回她可算是輕車熟路,該說的全說了,不該說的老鄉的口音她依然沒說。即使她恨不得對楊巡拳打腳踢,可是人民內部矛盾與外部矛盾的區別,她還是非常清楚的。她又累又餓,回到家裏。不敢去醫院看柳鈞,她希望錢宏明能第一時間給她消息。
錢宏明卻是送包醫生回家後,才想起對楊邐的承諾。他不急著打這個電話,將車停在路邊,手支在唇邊想了好一會兒,才撥通楊邐手機。“楊小姐,向你彙報。柳鈞已經手術結束,但還在麻藥期,他爸爸守著他。”
楊邐忙問:“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還得看後麵兩天,最關鍵是後麵兩天。柳鈞爸爸為這事暴跳如雷。好在柳鈞入籍德國,已經是外籍人士。他爸爸準備立即聯係德國使領館協助解決這個案子,案子上升到涉外的話,公安局不會怠慢。你放心,你所受的驚嚇也將很快得到公平公正的解決。”
楊邐這邊結束錢宏明的電話,那邊撥通楊巡的手機,聽到楊巡接起後怨聲載道,埋怨她打擾睡眠,楊邐氣呼呼道:“你聽著,柳鈞是德國籍,是外國人。明天他爸就去找德國使館撐腰施壓。這叫涉外事件。你等著吧。他爸都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