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巡和公司的出口部員工沒那麼快拿到兩國的簽證,急得跳腳,隻能打電話請他在美國的弟弟楊連幫他跑這兩個國家的公司詢問拒付究竟是什麼原因,打電話總是鞭長莫及。
楊連好不容易請出假來,跑第一個公司就獲得有用消息,人說市一機的那批貨侵犯專利,被律師發函警告了。楊連在國外待久了,認為這個原因無可非議,但他把原因電話給楊巡,楊巡卻爆了。此時正好家庭會議,大弟楊速和小妹楊邐都在楊巡的辦公室議論事情。楊巡摔了電話就道:“準是柳鈞幹的好事。他娘的小子太歹毒了。”楊巡將楊連的調查複述給弟弟妹妹。
楊邐見大哥暴跳如雷,一顆心莫名揪緊了。幾乎是鬼使神差地,她打斷大哥,大聲道:“大哥,我知道你接下來會做什麼。但是我告訴你,他們海外歸來的人有個幫,柳鈞現在也混那裏,跟梁思申非常投機。”
楊巡的暴怒凝在半空,麵容扭曲而古怪,“你怎麼知道?”
“我住柳鈞隔壁。”楊邐鎮定自若地回答,“大哥,梁思申絕對不會讚成你專利侵權,你自己心裏有數。”
“小子攀上了梁思申?”
“吃你一次虧,他還能不長個心眼?他是土生兒,又不是天外飛來的外商。”
楊巡殺氣騰騰地盯著妹妹,但他家就一個楊邐不怕他。可楊巡硬是相信了楊邐的話,不為別的,他早看出柳鈞身上有一股氣質,與梁思申剛來中國那陣子非常類似:那種優裕家庭出來的孩子天生有一股滿不在乎的“傻氣”。
“我們該查查內賊,誰告訴柳鈞外商消息,和我們這邊交貨裝船的時間。”楊巡的大弟楊速提醒盛怒之中的大哥。
“不用查,個個都有嫌疑,個個沒有嫌疑。”楊巡迅速冷靜下來,鐵青著一張臉,“我們沒做任何防範,分廠上千張嘴個個都會告密。包括進出口部的也會。真要認真查起來,工廠得亂好幾天。這事我看到此打住,對誰也別說是因為專利原因,隻能統一口徑,是外商失信。要不然我一張臉往哪兒擱?老四,你通知辦公室擬定處理進出口部當事人。”
楊邐答應,但她不放心地問:“柳鈞呢?”
楊巡鐵青著臉沒回答,碰頭會也開不下去了,趕弟妹離開,他關辦公室裏生悶氣。可是他顯然不能故伎重演為自己出氣了,既然照著楊邐的說法,柳鈞應該是有意攀上梁思申,他這邊稍有動靜,柳鈞還能不去求著梁思申?可是,這口氣楊巡怎麼吞得下去。他出道這麼多年,栽了無數跟鬥,可都是栽在有頭有臉的人手裏,今天他還是第一次栽在小人物手心,而且損失巨大。他無論如何,即使有梁思申攔著,他也要出這口氣。
柳鈞去工業區洽談後,便做出大致的分析報告,與爸爸商量該不該去那工業區落戶。柳石堂當然不會隻憑招商人員一張嘴就信了工業區,他朋友找朋友地找到先他們一步進駐工業區的老板,一番通氣下來,他認可兒子的選擇。於是柳鈞周二就聯係招商人員上門辦手續。
那招商人員工作非常負責周到,全程領著柳鈞遞送審批報告,包括獨資企業的章程他們都有現成的範本,還指點柳鈞去香港花兩萬港幣代理注冊一家某島國的公司,拿著島國公司的材料過來辦登記就行。外資的審批相對麻煩,非工業區所在縣能夠審核,但是柳鈞自己摸不到路,招商人員卻對門道門兒清。別人都規規矩矩在大廳辦事,規規矩矩等待大廳工作人員遞送審批材料去簽字畫押,招商人員卻能熟門熟路摸到長官們的辦公室,在別人排隊等待的時候他已經捷足先登。正因為招商人員替柳鈞辦了分批驗資,好歹解了柳鈞的外幣之困。
柳鈞過意不去,但招商人員說這是外資該有的待遇。柳鈞直到以後才知道,成功招得外商落戶的招商人員將按更高比例獲得提成獎勵。幾天後事情全部辦完的晚上他心甘情願地請客,請招商辦的幾位好好吃了一頓,總算還了這個人情。大家在飯桌上拍著胸脯保證,以後柳鈞在工業區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找他們。
一件大事辦完,柳鈞非常快樂地回家。他甚至有點兒覺得爸爸有時候有些操心過度,其實在國內辦事並不太難,隻要所有步驟符合規定,官府的人還是和善的居多。他進門,開CD,才剛準備脫下假惺惺的西裝,楊邐來電問他是不是在家,她打算過來找他談話。柳鈞想風度一下,就自己過去。但是才打開房門,楊邐已經心急火燎地等在他家門口。兩人那次醉酒後還是第一次見麵,臉上都有點兒尷尬。
柳鈞請楊邐進門,他不知道這女孩子來找他幹嗎。但楊邐搶先道:“啊,原來你家裏就有鋼琴。”
“是啊,我從小用到大的鋼琴。請裏麵坐,喝點兒什麼?”
“不了,我隻簡單跟你談件事。”但是楊邐伸手將大門關上,搞得柳鈞心驚膽戰,“拒收我們公司產品原來是因為兩家外貿公司收到你的律師信,我大哥已經知道了。我來知會你一聲。”
柳鈞沒想到楊邐這麼直截了當,他嚇了一跳,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著楊邐。楊邐也看著柳鈞,今天正經職業打扮的柳鈞可謂瀟灑,看上去很是悅目。“我大哥很生氣,你要當心了。就這些,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