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鈞聽得一頭霧水,“謝謝,不過你不必為我犧牲什麼。我的事我自己解決。”
“柳先生,我尊重你的才華和執著,才會幫你一起生氣楊總的無賴行徑。有些事法律懲罰不了他,老天還會劈一隻響雷下來呢。但我不是為你犧牲,我是被當年的合資日方招聘進來,說好的是進先進的研發中心,但等我分配進來,市一機已經換了老板。都沒等我板凳坐熱,市一機又換老板。研發中心當然也沒影子,他們想分配我做辦公室花瓶,我堅決不肯,可抗爭結果還是給分到進出口部做花瓶。好吧,為了戶口,我做。現在一年期滿,我的檔案和戶口不會被退,我當然辭職。與你無關。紙條你拿著,你絕不能讓楊總得逞,這是市一機很多正義同誌們的嚴正呼聲。”
柳鈞不曉得這個小姑娘究竟什麼意思,“我在市一機有不少朋友,但是他們的生存依賴於市一機的生存,他們心裏雖然知道我被侵權,可是他們在行動上未必發出正義呼聲。不過依然謝謝你的紙條,我會留作紀念。”
餘珊珊隻不過是說話誇張了點兒,表情眉飛色舞了點兒,沒料到好心沒好報,被無情揭穿,不禁俏臉通紅。她是從小就四方通殺的美女,她自然不肯受一點點的委屈,“你沒嚐試,怎知市一機群眾沒有正義?當然,楊總權勢傾城,你選擇忍氣吞聲,選擇望風披靡情有可原,你識時務。可是,我原以為你好歹有點兒血性,你會想辦法阻止外商的采購維護自己的權益。看錯你!”
柳鈞本來就憋悶,好不容易自我調節才表麵顯得心平氣和,被餘珊珊一刺激,怒了。但他瞪了好一會兒眼睛,最終還是沒對女孩子下毒舌,可還是忍不住道:“那輛車子好像是你們楊總的,他也來這種地方吃飯?”
柳鈞說得認真,餘珊珊信以為真,放眼一搜,果然見轉角停一輛舊普桑,依稀仿佛就是楊巡的座駕,她一驚之下,本能地捂住自己的臉,可又擔心地從手指縫中鑽出兩隻眼睛,四處打量。好在沒找到楊巡。
柳鈞這才道:“我剛才看清楚了點,好像不是你們楊總的車牌。現在滿大街都是這種車。”
餘珊珊驚魂甫定,她可不願在離職的節骨眼上被楊巡抓到與外敵溝通,被扣住檔案。那種農民不拿別人當人,居然想得出讓她當誘餌使美人計,那種人什麼幹不出來。但餘珊珊喝一口啤酒,鎮定下來,忽然意識到上當了。她頓時惱羞成怒,柳眉倒豎,起身憤憤欲走。可欲走還留,非得罵完才肯離開。“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還不是繞著楊總不敢照麵?你有種自己闖禍自己解決問題,別讓你爸拉一副老臉,挨楊總訓孫子一樣地罵啊,我們旁邊聽見的都替你爸抱不平,你昨天又去哪兒啦。你比我還沒膽子……”
柳鈞見餘珊珊生氣,本已起身阻攔,準備道歉,但聽得餘珊珊罵他的內容,急火攻心,眼看著餘珊珊滑不溜秋非走不可,他急了,一把抓住餘珊珊雙臂,急道:“我爸去找楊巡了?我爸……在哪兒……他們怎麼……楊巡怎麼對我爸爸?”
餘珊珊驚得立刻住嘴,雙手順勢護在胸前,嚴正警告:“柳鈞,你不許耍流氓。立刻放手。”見柳鈞火燙似的抽回手,背到身後,餘珊珊卻轉嗔為喜,被柳鈞的動作逗笑了,她手指椅子命令:“坐下,坐下跟你說。”
柳鈞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聽餘珊珊說她怎麼聽見楊巡與柳鈞爸通電話的經過。柳鈞可以忍,可以想盡法子化解從楊巡那兒所受的屈辱,也可以對經濟損失視而不見,可是他不能忍楊巡對爸爸的侮辱。偏偏餘珊珊記憶驚人,又不顧柳鈞情緒,小嘴嘀嘀呱呱將楊巡的話一字不漏地複述出來,
柳鈞的腮幫子不由自主地痙攣,太陽穴突突亂跳。他不知道爸爸找了楊巡。他還以為楊巡終究是理虧,因此不敢見他們,隻會背後搞搞陰謀。那麼他撤訴了之後,昨天爸爸告訴他稅務那邊也改口,他還以為事情就這麼罷休了。他沒想到,這還是爸爸去求了楊巡的結果。相比爸爸,他自以為受到的屈辱又算得了什麼。尤其,爸爸還是拖著年初才剛小中風後的病弱身軀承受楊巡的侮辱。
這一刻,柳鈞恨自己。
“還有嗎?”柳鈞勇敢地問出聲,既然事實撲麵而來,他選擇麵對。
“沒了,你臉色很糟糕。吃點兒紅燒小蹄髈,都快涼了。”見柳鈞拉著臉搖頭,餘珊珊道,“這就是了,你應該生氣。快吃吧,吃飽才有力氣生氣。”
柳鈞沒法說話,怕一說話就是爆發。麵對餘珊珊好意遞來的半隻小蹄髈,他沒有胃口,可是嘴巴卻由不得他,他的嘴巴狠狠咬下一大口,幾乎不用咀嚼,就硬生生吞咽下去。蹄髈肉雖然煮得潤滑,可是那麼一大口下去,還是將咽喉擠得刺疼,柳鈞卻享受這等疼痛,繼續大口大口地吞咽。餘珊珊終於覺得大大不妙,眼看柳鈞半隻蹄髈下去,眼睛又瞄向另外半隻,她連忙搶先一步,將盤子攏進自己的領地。卻見柳鈞一抓不著,大掌一個轉彎,抓住啤酒瓶,她趕緊伸手去搶。可是柳鈞力氣大,她搶不下來,兩人各持酒瓶一段,僵持。
“別借酒澆愁,你還開車呢。”
“我沒,我隻是漱漱口,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