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彎,他卻見到保時捷閃著紅燈在等他。他拉下車窗大聲喊,“甘拜下風。”
車裏母子跟他說了再見,又一閃溜得不見蹤影了。柳鈞這回沒再玩命地追,他原是看死人家女子玩不了快車,一次比試,早見真章。但他自言自語,“哎喲,這車,每天得吃多少罰單才能開得過癮啊。”
柳鈞幾乎是一回家,就聽到電話鈴猛叫。他拿起電話,裏麵是爸爸如釋重負的聲音。“阿鈞,你總算回家。一下午都沒開手機,爸爸快擔心死了。”
“爸,我沒事了,明天太陽依舊升起。爸,你還好吧,你好像喝多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已經回家,老爺們不肯賞臉多吃一會兒。你沒事就好。聽你聲音應該沒事了。”
“查賬,怎麼樣?”
“查還是得查,已經開出的通知沒法收回。讓他們放點血吧,沒大問題就好。阿鈞,我問你,你到底查出來是誰泄漏我們的秘密沒有。”
柳鈞看看飯桌上精美的晚飯,伸手有點兒誇張地揉揉胸口,按下性子道:“沒找到確定的。接下來我重點做這件事。”
“阿鈞,這件事,爸爸想起來也很氣,可我們能怎麼樣呢?我們實力不如,隻能避他們市一機遠遠的,別去招惹還不夠,最好讓他們不知道有我們,省得讓賊惦記。但是泄漏我們秘密的人……”柳石堂說到這兒頓了頓,柳鈞相信爸爸此時嚴厲的目光一定是盯著家中的某一處,“我絕不輕易放過他。”
柳鈞放下電話後,卻找出紙來,伏案而書。“傅阿姨:請你放心,我不會揭穿你,但我也不願再吃你做的飯。我原以為你是跟我媽媽一樣的靈魂工程師,可是,我很替你可惜,你所得到的一定遠遠彌補不了你心靈所失去的。柳鈞。”
第二天晚上柳鈞回家,見到房間已經打掃,但是桌上沒了晚餐。紙條還在桌上,下麵卻是添加一行娟秀小字,“誰又是良善的!”
柳鈞一下就聯想到誰又是良善的中的誰,指的是他爸爸。他苦笑,他爸爸還真不是值得尊重的人。他也是被最近的事情逼得有感而發,抽出鋼筆再寫一段,“別人的行為不應成為你作惡的理由。”但想想沒意思,他也沒有理由要求別人的行為,就把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他連自己都管不了呢,他因楊巡的言行對楊巡恨之入骨,他不是聖人,哪兒克製得了自己心靜如水。
可是,他隻能偃旗息鼓,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不是他沒辦法,而是他拿楊巡沒辦法。
這時候一個電話進來,號碼是他不認識的。“我是餘珊珊,還記得我嗎?”
“哦,餘小姐,好久不見。有什麼事?”
“我有一件東西要交給你,你請我吃晚飯。”
柳鈞眼前浮現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不好意思,我今天很累,不打算出門。改天請你。”
“可是我要交給你的東西很重要,你再累也得來。你謝我的報酬是一頓晚飯,然後兩清。OK?”
柳鈞從小見多女孩子在他麵前搞怪,早見怪不怪,但見餘珊珊說得幹脆明白,似乎真有大事,隻得應了,立刻開車趕去餘珊珊指定的小飯店。他有預感,這位市一機的員工肯定隻會因為市一機的事情來找他。他很願意知道。
找到那家飯店,卻是小小的門麵,髒髒的環境,好多人赤膊坐在沿街的桌邊喝啤酒吃飯。柳鈞沒見到餘珊珊,就問小二要了一張桌子坐下。小店人滿為患,他的桌子被擺在離店門遙遠的地方,燈光都吝嗇光顧。他今天確實很累,因為爬上爬下地為老翻砂車間做了測繪,看看能不能將老車間舊貌換新,裏麵的設備鳥槍換炮。等啤酒送來,他看看同來的玻璃杯子模糊得形跡可疑,索性對著啤酒瓶喝酒。
一會兒,聽得身後有人道:“嘿,飽受打擊的同誌還坐得直嗎?”
“本同誌的心靈巍然聳立。”柳鈞回頭一看,正是餘珊珊,大熱天穿得寬袖大袍的,上身是男式圓領T恤,下身是牛仔短褲,那藍色T恤上還有幾滴白漆,似是從什麼建築工地趕來的民工。他起身讓座,拎過一瓶啤酒,問:“喝嗎?”
“喝。不喝啤酒,這兒沒東西解渴。”餘珊珊說著掏出一張紙,遞給柳鈞,“公司已經談下的兩家外商,剛來公司考察過,基本確定大批量做你的那個產品。”
柳鈞一臉苦澀,其中一家正是以前他的甲方。“謝謝,隻是看見了徒增煩惱。”他也不知道餘珊珊是何用意,他現在已經不敢相信別人。誰知道呢,以前這個餘珊珊可是不大合格的美人計主角。他將紙條推還給餘珊珊,“你們楊總現在連門都不讓我進,我的事還是別給你添煩才好。吃點兒什麼?或者我們換個飯店?”
“不換飯店,這家店號稱本城四小髒之一,出了名的髒,可又出了名的好吃。”餘珊珊招手叫小二過來,如數家珍地報了四個菜名,都不問柳鈞吃什麼。等小二一走,她就將紙條拍回給柳鈞,低聲道:“不用懷疑我有什麼不良動機。我既然做了這種背叛公司的事,就不打算回去若無其事地繼續上班了。我過幾天辭職,呆足一年,我已經受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