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宏明一直微笑著聽姐姐倚床頭胡謅,聽到後頭,左手又不知不覺放到唇角。他聽得滿腹心酸,卻不敢攪了姐姐的興,臉上一直掛著微笑。一直到錢宏英看不下去,道:“宏明,別裝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唄,你也不怕一張臉笑僵了。”
錢宏明很不自然地一笑,“姐,我昨晚沒睡,你擠過去點兒,我趴床邊睡會兒。吃不消了。”
錢宏英忙擠到床邊,拍拍空出來的一半床鋪,“來,上來睡,別怕害臊,稍微睡舒服點兒。”
錢宏明答應,脫掉西裝,腳擱凳子上,人睡床上。他是真的精疲力竭了。幾乎是一邊躺下去,一邊呼嚕聲起。錢宏英看著眼圈兒紅了,細心替弟弟掖好被子,實在忍不住在弟弟耳邊嘮叨。“以後別硬裝大人了,等我出院,你好好玩,找你那柳鈞出來玩,玩它個昏天黑地,別一肚子裝滿責任……哎,睡吧,不跟你講話了。好好睡。”
錢宏英反而睡不著了。她瞪著天花板,想到很多很多。
柳鈞就拉伸試驗借用市一機場地谘詢汪總,希望汪總幫忙接洽。汪總非常幫忙,直接找上楊巡尋求解決。很快,汪總就給柳鈞電話,讓柳鈞聯絡一位叫餘珊珊的女孩子。柳鈞好奇,明明是測試中心的工作,怎麼由一位進出口貿易部的人員來負責聯絡。汪總也不知,說是可能外資撤走後,進出口部的人賦閑,正好被楊巡捉差。
柳鈞總覺蹊蹺,對於涉及保密的事情,心中不敢大意,向爸爸谘詢。柳石堂認定餘珊珊這個名字一看就是施美人計的好料,國企沒這麼跨部門調度的。柳鈞好笑,叫珊珊的其實未必如花似玉,叫小玉的未必小巧玲瓏。但他因此長了個心眼,提醒自己處處留個心眼。
很快他就見到了餘珊珊。餘珊珊果然是施美人計的好料。頭發還不如柳鈞的長度,劍眉星目,卻有一張櫻桃小嘴和雪白細膩的皮膚。雖然也是穿著卡其工作服,可長腿細腰,一點不會讓人忽視。但美人計的好料未必肯物盡其用,餘珊珊見柳鈞上門,並未撒出千萬柔絲蛛網,而是公事公辦地告訴柳鈞,她已經聯係測試中心,柳鈞可以在晚上五點至八點這個時段進入測試中心;使用每種測試儀器按照單位時間計價,價目表如圖;柳鈞方麵每次進入測試中心需要有她在場,不得擅入;柳鈞方麵每次進入測試中心人數不得超過三人。如果答應,請簽字畫押。
柳鈞對其他都沒異議,唯獨時間安排,但旁邊早有其他男科員冷冷地道:“別不知足啦。要不是小餘親自出馬,幫你說盡好話,靠老汪你猴年馬月才進得去測試中心。好好謝謝小餘吧。”
餘珊珊幹脆地道:“不用謝我,我好不容易逮件事情做做,撿根針就當棒槌使了。柳先生你比約定時間早到半小時,請在這兒隨便坐會兒,我等會兒帶你去測試中心。”說完,奉上青花瓷龍井茶一杯,就做自己的事情了。態度不瘟不火,一點沒有常規美人計的套路。
柳鈞出去買來一袋麵包,正好是五點差五分。柳鈞出去進來的這二十分鍾空擋,進出口部的人立即對柳餘兩人進行了拉郎配,氣得餘珊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因此柳鈞再度進門,餘珊珊幾乎是橫眉冷目,“柳先生請跟我來。”說完一個箭步衝出門去。柳鈞連忙緊急啟動,可還是趕到樓梯口才追上餘珊珊。柳鈞簡直是莫名其妙。
餘珊珊與測試中心人員辦理具體手續的時候,柳鈞見本該五點下班的汪總走進來。汪總傾聽了具體安排,對柳鈞道:“這個時間不很方便,不過這個時間段比較清靜,受幹擾少,出活。”
“是的,謝謝汪總安排。隻是影響到餘小姐的作息。”
汪總打量餘珊珊,市一機不小,餘珊珊認識汪總,汪總並不認識餘珊珊。他見餘珊珊是個十足美女,心裏產生與柳石堂差不多的想法,在他眼裏,楊巡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人。但此時又不便提醒柳鈞,隻得道:“你的試驗進行得順利嗎?”
“才剛開始,你看,剛做出這些樣本。”柳鈞打開手提箱,裏麵密密麻麻的小鋼料一件件標號明確,排列有序,以細銅絲固定在鐵皮板上,這樣的鐵皮板足有三層。
“噢,都已經熱處理。”汪總內行,一看各小料的顏色就知道這些東西可能材質不同,也可能熱處理的方式不同。再看標號,他不禁一笑,都是用字母和數字表明,其中看不出任何任何鋼號和溫度之類的內容。誰若想知道這些小料的實質,大概隻有打開柳鈞的腦袋,“好,我當年也想過這麼撒大網撈小魚,可惜經費遠遠不夠。還是這句話,羨慕你們,有愛好,又有實力。”
“其實實力有限得緊,我爸非常擔心嚴重超支。我這幾天一邊管著大爐子,一邊優化試驗步驟,決定冒點兒險,采取排除法……”柳鈞說到這兒,忽然見到餘珊珊認真地聽著他說話,連忙刹車。
汪總也看到了,拍拍柳鈞的肩膀,道:“借用測試中心不易,借用的費用也不低,我不占用你時間了。你也少說話多辦事,時間都用到刀刃上。”
汪總說完告辭。柳鈞感激汪總的側麵提醒,果真封上嘴,機器人一樣地幹起來。不過幹活之前,他默默將麵包袋放到餘珊珊麵前,算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其實,測試工作是很機械的活兒,取樣,測試,記錄,幾乎不用動腦筋。柳鈞的腦子閑得發慌,實在忍不住想找人說話,正好楊邐姍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