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如果市場不錯,雖然研發費用很高,可是這筆投資值得,你會不會支持我?”
柳石堂痛苦地揉了半天臉,才道:“爸砸鍋賣鐵都支持你。隻要這個廠的殼子還在就行了。”
“爸,謝謝你。這將是我第一次獨立試製產品,我一定做好。”
柳鈞一激動,就給他老爸一個大擁抱。柳石堂被搞得麵紅耳赤的,“跟爸還說謝,說什麼謝,嗬嗬。”可是柳石堂心裏卻是滴著血地盤算研發費用。粗算下來,他所有的積蓄,兒子所有的積蓄,加起來都還不夠,他還得賣掉一些資產,甚至借債,才夠這筆研發費用。可是,他決定相信兒子,兒子的選擇一定有兒子的理由。但柳石堂很快就想到一個現實問題,“會不會你千辛萬苦做出來,人家一拿去就可以照樣模仿了?”
“要模仿,市一機早模仿了,可他們再模仿也沒法解決強度問題和接觸漏油問題。除非獲得我的實驗數據,要不然沒法模仿到位。”
“噢。”柳石堂這才放心,“你的數據就跟雲南白藥配方一樣,回頭我們開個銀行保險箱,把數據存那兒。”
柳石堂又拖著兒子問了起碼三個小時,直把事情來龍去脈全都搞清楚,到這時候他也熱血沸騰了。眼看這是個回報極高的項目,即使賭注極高,可贏麵也極大,那麼為什麼不下賭注?柳石堂是對兒子這個洋博士多少有一點兒迷信。他可以不信國產土博士,可他一定信洋博士。
柳石堂出差去了。因為打聽的事情關係重大,他找的人挺多,朋友介紹朋友的,走得越來越遠。好在前進廠一切按部就班運作,無須柳鈞操心。唯有一星期後原材料用完,別人不敢越權操作這種大筆錢進貨的事情,隻有交給柳鈞。柳鈞問了爸爸,徑直找去爸爸常聯係的一位據說經常提供最低價的奸商。柳石堂提醒柳鈞必須小心那奸商,在電話裏好好教了幾招。於是柳鈞緊盯著奸商裝車,過磅,發貨,然後坐上前麵一輛貨車押貨指路。沒想到車到紅綠燈時,他們前車過了,後麵一輛車被紅燈堵住。他們這種貨車路上又不能等,到處都是交警提著罰單。好在等柳鈞的車子到了前進廠,十來分鍾後,後一輛也摸上門來。上地磅過秤,稍少了點重量,大約是汽車跑掉了點柴油。過完地磅,司機就將車在院子角落一停,到處找廁所解決問題去了。磨磨蹭蹭回來開進車間卸了貨,出去空車過磅,前後加加減減正是原來重量,這一趟差事才算完。
但是柳石堂出差回來一看車間生產報表就發現問題。同樣的原料,第一批由他進的原料生產出來的產品多於第二批由柳鈞進的。柳石堂把成品、廢品加起來一核算,皺著眉頭叫兒子來回憶當時情形。托兒子記性好的福,柳石堂很快憑經驗找到問題症結,正是紅綠燈前的堵車,這短短十幾分鍾,那奸商回去將部分貨換成水,才會交貨過磅後不急著卸貨,而是先借口找廁所,讓車子在角落把水放完。純粹是欺負柳鈞經驗不足,看不出其中門道。柳鈞聽得目瞪口呆,而更讓他目瞪口呆的是,等他跟著爸爸打上門去找那奸商算賬,那奸商卻笑嘻嘻的目光閃爍著,自覺拿出一遝錢來交給父子,就像隻是與柳鈞玩一個遊戲。
柳鈞直到走出奸商的門,還在覺得莫名其妙,為了區區不到一萬塊錢,那奸商就敢放棄誠信,甘冒隨時可被識破的風險。他想不到一個生意人會做出如此的短視行為。這個社會是怎麼了。
可柳石堂卻說這很正常,小生意人本小利薄,現在又是競爭激烈,不弄點兒歪門邪道,永遠沒有做出頭的日子。而且柳石堂還說,現在已經好多了,起碼找上門去還能討還一點,以前更多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騙子。
柳鈞後知後覺地想到,才那麼一小點兒利潤,就能讓一個跟爸爸長期合作的商人做出下三濫的事情來,那麼他如果辛辛苦苦研發出成果,利潤如爸爸市場調查下來的那麼喜人,會不會有人為此不擇手段?毫無疑問,會。
柳鈞不敢大意,開動之前先與爸爸仔細研究保密辦法,用爸爸多年江湖經驗務求保證所有研發資料的萬無一失。柳石堂更是警告,連死人都不能相信。柳鈞心說這生存環境怎麼就跟原始森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