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鈞奇道:“什麼機會?”
“你來市一機,不是與楊總談合作?不管怎樣,楊總資金實力還是有的。”
“不,不是,我有四處看同行的愛好。所以非常感激楊總和汪總的盛情款待,將市一機對我完全開放。”
汪總驚訝,卻看著柳鈞笑了,伸手拍拍柳鈞肩背,道:“難得,難得,不過怎樣把興趣愛好堅持下去才是更難得的。有機會還是好好跟楊總交流交流,即使做技術的,也需要學會七分做人,三分做事。”
“謝謝汪總提醒。我們那邊也講究溝通,講究團隊協作,但是把七分時間精力花在做人上,會不會太多?”
“不會太多,在國內做事,你以後慢慢會知道。回家吧。以後有好玩的想法盡管找我,我回家整理一些目前市場需求但是市一機不肯下決心上研發的項目給你。”
“謝謝汪總,您太好了。”
“學了這個,誰不想做點兒什麼出來。你有精力,又有自家財力可以支配,多讓人羨慕。但這條路不好走啊。”
柳鈞心裏又冒出那個一年之期,可是麵對汪總的殷殷期盼,他心虛起來,自己又何嚐不是抱著打一槍就走的短期心理?他忽然感覺自己比較可恥,這明擺著是在不負責任地利用汪總的希望和汪總的熱血。他心裏有點矛盾。
錢宏明想不到會收到楊四小姐主動打來的慰問電話。原來楊邐在大哥辦公室聽說柳鈞好友的父親去世,她立刻想到那個好友肯定是昨晚臉色忽然大變的錢宏明,還幫柳鈞對大哥做了解釋。錢宏明心說柳鈞真熱門,連他這個朋友都沾光。一會兒柳鈞打來電話,他就搶先道:“楊邐剛才打電話慰問我,看不出她原來是個周到人。”
“他們一家人很不錯,今天市一機幾乎敞開了讓我參觀,還有一位很好的總工一路陪我講解,我從來沒有得到過這麼好的待遇。”
“他們一家都很看重你。”
“我的榮幸。”柳鈞當做不知道錢宏明話中有話,“晚上需要我做什麼,盡管吩咐。”
“唉,你知道我在哪兒?還是醫院。我媽聽聞噩耗也進醫院了。既然你送上門來,趕緊拿出紙筆,我有很多事要你做。我家沒米了,你幫我去超市買一袋,一定要買泰國米,而且得標明原產地泰國的;半升裝牛奶,必須是光明牌的;兩種綠葉蔬菜;野生海魚,一斤左右。唉,最好你還會燒菜,嘉麗最近聞不得油煙味……”
“方便,我家傅阿姨燒一手好菜,我搬去給嘉麗。明天的菜我也可以根據你的指示留條給傅阿姨。早餐除了牛奶,我再幫嘉麗買點兒麵包蛋糕。宏明,你真是個好丈夫。你自己怎麼吃?”
“我在醫院食堂隨便吃點兒,嘉麗情況特殊,麻煩你,誰讓你有車。建議你有機會請楊家兄妹吃個飯。”
“當然會,但是不是有比吃飯更好的辦法?比如我可以對他們目前在做的一個產品提一點兒建議,那也是報答的一個途徑。”
“飯桌上說,不是很融洽自然?”
“國內的吃飯很浪費,浪費時間浪費金錢浪費食物……”
“你聽我的,這是國情。”
“好——吧。我怎麼覺得有《圍城》裏借書還書的味道。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不用了,柳鈞,很感謝,你已幫我做夠多了。”錢宏明頓了頓,電話兩頭的人都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而且我們不打算大操大辦,生前盡孝,人死燈滅,就這樣了。”
但放下電話的時候,錢宏明長長地歎了口氣。誰說他不想操辦?因為窮,他從小到大吃盡多少白眼。而今他小有家產,正是遍告眾人的時候。可是,他不能隨心所欲。他太清楚人性,世人普遍見不得別人得意。他若敢高調一下,家裏不知多少老底會被挖出來曝曬。而他,有被曝曬的底氣嗎?
他打完電話回到母親病床邊,靜靜注視母親枯槁的臉。醫生早在若幹年前已經通知他,母親能捱到今天已經是奇跡。
可不管怎樣,隻要父母有一口氣在,做兒女的怎可能不盡心盡力。比如姐姐,真可謂燈油耗盡。
他還想到昨晚姐姐交給他一筆錢,讓他照著相似的牌子買一件西裝還給柳鈞。那時候姐姐身上還披著柳鈞的西裝,一直連連歎息,第一次開口說對不起柳鈞,說她披過的西裝柳鈞肯定不會再要。可錢宏明想到,若不是父母病弱,姐姐原本是學校的尖子生,她原可以上最好的大學,可以驕傲地做人,何須活得如此卑微。姐姐心裏肯定比他更不敢大操大辦父親的喪事。但他不知道,姐姐的心裏怨不怨。
可是,隻要母親還有一口氣在,即使醫生說他母親這樣活著是生不如死,可血緣,這說不清道不明的血緣,錢宏明即使耗盡財力人力也要奉養著病母。隻是,這一年年來,醫藥費幾乎是直線地往上飛漲,讓他倍感吃力。他拚命工作,拚命上進,也不過是趕著剛剛夠付醫藥費。
他對著病床,又是一聲歎息。
柳石堂出差回來,帶來三單生意,據說可以緊著做上半年。回來當天,他就將老黃、老徐等召集起來,將工作安排下去。一切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