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閑。”喬從嘉正色,“你是朕見過至為聰慧的女子。朕以為你會懂得,天無二日,國無二主的道理。”
“皇上……在遠離長安的地方;不用非常遠,隻要,離開一點點的路。”丁閑掰著手指頭給他算,“不是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是天無一日,國無一主。”
“哦?此話怎講?”
“百姓根本不知道國主是誰,國君如何。他們隻要父母官清廉,豐時協囤,歉時放糧;他們隻要稅賦不重,鄰裏不爭,沒有無端端的災劫臨頭,便可以扶老攜幼、知足常樂地度過一生。”
“但父母官,卻需曉得這是誰的天下。”
“皇上。”丁閑跪下來,抬頭。“父母官們想要的,是一個不殺的仁主。”
喬從嘉將案上硯台筆筒茶點香爐一股腦地甩落在地。
“大膽!荒謬!”
他戟指指著丁閑,憤怒染紅了雙眼。“你罵朕是暴君?”
“開國三代,淩遲女子,本朝乃是首例。”
“那是她們謀反!”
“祖龍登基,赦免與爭天下之十三路軍閥,尊以爵祿,誓奉善終,相約不負。”
“開國時之事,豈能與本朝相比?”
“開國時是亂世。如今卻國力強盛,繁衍安居!”
“西北狼子窺伺,東南島民頑蠻,臥榻之側尚有他人鼾睡,談何安定?”
“……原來皇上的心中,已經認定七殺與破軍皆盡可殺?”丁閑不敢置信地看住喬從嘉的眼睛。
陌生的眼睛。
陌生到令人絕望。
“若非魔界之事橫生枝節,朕早晚要禦駕親征,一統天下。”喬從嘉拂袖。“丁閑,今日這杯茶你若不願飲,隻有一個辦法。”
丁閑瞪大眼睛。
“簽下和離之書,與沈微止斷絕幹係,入朕後宮為奴。”
“皇上——”
“朕本有意以你誘捕沈微止,但你心竅玲瓏,留著你是夜長夢多。再者,洛陽總有攻陷之時,用天道兒做餌,可比你有用得多。”
“有問題。”丁嫻在那邊恨不能按下暫停鍵大叫。
“一個人的性格可以變。但是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徹底?你們好好檢查清楚,喬從嘉是不是中邪了!”
“皇上……你可記得,七殺與中原,為何停戰?”
丁閑咬牙問出這句。
肖娓如一震。
她看向沈微行。
沈微行一直保持沉默。
她不說,不動,也不做。好似認認真真,在觀察這個世界,究竟會走向什麼樣的命運。
方燼生亦看住沈微行,心中有小小喜悅升起——難道沈微行真能不管不顧,不出手取這天下,留下喬從嘉與她一家三口,得享天倫?
不,不對。
丁閑說的那些,若喬從嘉想起來……
他能活。
但……卻會想起來……他對另一個女人的,至為癡狂絕望的愛。
他死,至死愛她。
或是他活,卻想起來自己真正愛的是另一個女人。
兩者何者更為可悲?
方燼生的全身都在顫抖。
丁閑亦緊張地屏住呼吸。
沈微行垂眸。
肖娓如焦急看向宮門。
喬從嘉莫名其妙看住眼前這群女人。
丁閑問的那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問題?
“中原與七殺停戰,自然是因為——”
他忽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