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芳是第一宰輔送進宮承寵的美人，自然無需排隊。
其餘人等進貢的美人還在某處紛紛擾擾排隊吵架，以為會有朝一日鵲登枝頭。驗身的婆子卻已經朝著蘇芳眨眨眼睛，帶她繞到後院。
蘇芳一手遞給一包金條，婆子一手給到一包宮服和腰牌。不遠處兩個老宮女已經等在那裏，把蘇芳帶去宮人院，分一杯羹。
包裹裏麵的小金條散得差不多了，蘇芳把墊在底下的手繪地圖拿起來對著日頭看。
鐵雄的娘是前朝皇後的妹妹，鐵大人幼年也在後宮小住過。憑著一點模糊的記憶，他給蘇芳親手畫了一本後宮地圖。
蘇芳皺著眉頭看了三遍，又看看眼前的建築，最終把地圖團起來吃了。
——有一點錯漏的地圖，比沒有地圖還糟糕。
換上宮女服，幾乎要融入這宮牆背景的蘇芳姑娘，長驅直入、毫無阻礙地在後宮禁地到處閑逛。
她閑逛的目的隻有一個：哪裏人多，就去哪裏。
先是跟著一排拿著飯的宮女，走著走著卻走到了垃圾場那邊。原來這些都是吃不掉拿去扔掉的食物，浩浩蕩蕩，都堆在垃圾車裏，趁入夜前拉到宮外喂豬。
轉頭又晃了一圈禦廚房，浣衣局，禦醫院，蘇芳晃著晃著，忽然眼前一亮。
幾個內侍和宮女正一邊走，一麵鬼鬼祟祟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所有跑去看熱鬧的人，都是這個模樣的。
蘇芳出身市井，見慣了各色人等，打了個嗬欠，便也跟了上去。
這時節，其餘重臣進貢入宮的美人正陸陸續續往宮人院走，一路上亂七八糟，嗬嗬斥斥的，也沒人留意到那幾個走去看熱鬧的內侍，更沒人留意到神情自若的蘇芳。
越走越近皇城腹地。另一邊也有幾個侍衛走過來，看似巡邏，神色間卻有掩不住的興奮。
不管他們在搞什麼鬼，蘇芳都覺得，無論如何也要跟過去看看。
走著走著，忽然眼睛一花。
冷冷的日頭照在高殿上的琉璃瓦。
蘇芳心中一凜，心跳加快。
殿閣已經很高。
一對巨大的朱雀在殿頂栩栩如生，似要飛去。
朱雀與大殿幾乎等高。碧綠青銅雕鑄，腳下所踏，則是五彩琉璃瓦片。
周遭無樹無花。陰天密雲，都襯著這一殿雙雀，似幻疑真。
這便是中原至高無上之地——朱雀殿了。
但，原本肅穆莊嚴的天子正殿，為何會吸引那些宮人們微妙的姿態？
蘇芳靠過去。
朱雀殿前的日晷旁，有兩個女子。
一個蜷縮地坐著，一個靠著日晷站著。
兩個女子都很美。
都，一件衣裳也沒穿。
蘇芳深吸口氣。
那個靠著日晷站著的女子，長腿細腰，酥胸豐挺，一身線條極為纖瘦，卻又有著十足的力量感。她長發被風吹起，麵容極其清秀，姿態卻十分坦蕩。
蘇芳自然見過這具軀體。
她還曾為她推宮活血，與她唇舌纏綿。
她眯起眼睛，看了半日。
身邊有個也來看熱鬧的宮女，在那裏自言自語地讚歎，“真好看啊！”
“還有誰能比沈大小姐好看？”蘇芳咕噥著回了一句。
沈微行站在那裏，不僅好看，還很優雅。
她沒穿衣裳，但模樣卻和穿了衣裳並沒什麼不同。
父生母養的胴體，有什麼不可見人？
她不僅站在那裏，還有意無意地護著蜷在她腳下的肖娓如。
十名看守她們的羽林衛乖乖背對她們，朝向外側，一眼也不敢多停留。
過來看熱鬧的宮人們，女的就敢大膽看過去，男侍們竟是半敢半不敢的，有的看了兩眼就低下頭，假裝路過要走，不敢多作停留。
“沈微行。”
肖娓如叫她。
“嗯？”
“我冷。”
肖娓如可憐兮兮抬起頭。
“你是仙，也會冷？”沈微行眯起眼睛，“冷要怎麼辦？要我擁著你？”
“嗯嗯。”肖娓如連連點頭。
“勾引喬從嘉不夠，還要來勾引我麼？”沈微行好整以暇地抱著雙臂。
肖娓如麵色飛紅，“我未試過勾引女人。但忽然覺得可以一試。”
沈微行隨手彈了下她臉頰。
“省一省。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肖娓如嘟起嘴。
“喜歡……”
沈微行隨意掃視四周，忽然看到蘇芳。
“喜歡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