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止抵洛陽時,已近中午。
他一路以玄門根基催馬,及一下馬,桑弧所贈的西域汗血寶馬即刻口吐白沫,耗盡生命。
羽林衛之氣息隱隱約約在周圍散布。
周遭卻沒什麼殺氣。
有一處白幡高幟——沈微止摸了過去。
高高的靈位上寫著:“長安總捕胡不芝之位”。
胡不芝?
葛風華之後接替長安府刑務,蕭敏座下重將。
怎會死在此地?
剛想知道,就聽有兩個捕快小卒子在那裏聊天,替他揭心中不解。
“胡大人可不是普通人,怎麼會無端端地跌死?”
“誰知道是不是被人暗殺的?”
“那可不能,三十多個羽林衛眼睜睜看著,周遭無一人出入啊!”
“照我說,什麼葛家沈家,實在不是咱們這些普通人可以挑釁的。咱們真是吃飽了撐的到這兒來……”
“不是說羽林衛們也是玄門高手麼?”
“怎麼能和玄門雙尊比?胡大人還那麼不識相,白白去招惹那兩位沈大姑娘。”
“葛莊防衛得跟個鐵桶似的,不抓人質怎麼攻得進去?”
“抓歸抓,可弄出人命就不好了啊。人家的親娘在葛莊坐鎮,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那兩位大姑娘的脾氣也果真是差了些。但不是聽說,那位沈家的葛老夫人,並不是什麼高手?弱不禁風的,連殺隻雞都不敢?”
——葛搖光確實不擅玄門。
但她手握改命之書。
她要胡不芝跌死,胡不芝就不會溺死。
聽起來似是光華光秀出了事。
胡不芝率羽林衛包圍葛莊,卻如鐵桶難進。不知為何光華光秀卻在莊外,被擒為人質。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慘遭殺害。
葛搖光便在莊中以改命之法,為親女報仇索命。
沈微止默默閉目。
葛莊周遭圍繞的禁製,乃他平生未見之強。
不似人間所為,或是……仙界禁防?
他感應不到丁閑的氣息。
一絲也無。
數月未見,顛簸往返,無暇相思。
相思卻堆積在心內隱秘之處,沉重難言。
沈微止向住葛莊的方向走過去。
洛陽縱然風雨欲來,街市卻不失繁華。
熙熙攘攘人間,商販擠擠挨挨,行人來去如織。
他先是走在人群之中。
走著走著,竟有人為他讓出了一條道。
身側漸漸有人竊竊私語。
沈微止的形容沉靜平淡。
他隻管向住他要去的方向走。
再走幾條街,身邊羽林衛漸漸多起來。
玄門中人與魔族相間。
他們不遠不近綴著他,沉默觀望,亦不知是否應該出手。
沈微止以常人的步子,走了一個時辰。
已是洛陽近郊。
左麵是城門。
右麵是葛莊。
沈微止轉向右麵。
身後有馬蹄聲得得,又急急刹住,馬匹悲嘶。
還有人在那裏低聲叱喝。
葛莊周遭的那道堅不可攻的防線已是近在咫尺。
沈微止繼續往前走。
走到可以看見遙遙山門之處。
羽林衛還在後麵跟住,卻已經相隔很遠。
沈微止長身玉立,如一把筆直插向天際的長劍一般,佇立在那裏。
他抱拳,朗聲。
“煩請通傳——沈微止求見。”
好聽的聲音如穿雲裂石一樣,往葛莊半山傳去。
半山中又隱約有幽幽的回聲傳回來。
身後遙遠之處,羽林衛又是一陣躁動。
認出他是一回事,堂皇自報家門是另一回事。
昔日國師,今朝要犯,沈門家主,三起潑天叛逆背後主謀,如今便孤身一人,站在洛陽葛莊之外求見,隻為了他那被困洛陽許久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