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從嘉捏住她下顎。
捏得很用力。
然後是反手一個耳光。
玄門不可稱王。
馬蹄聲北出宮門。
肖娓如在馬背上輕輕哼著秦時的歌。
“沈家已經傾覆。朕很喜歡你……比你能料想得更喜歡。但若你不肯放開懷抱,效忠朕,投靠朕,服侍朕,朕就算再喜歡,也留不得你。明白麼?”
這算是……喬從嘉最後的警告。
也不算無情無義。
他是人君。
生殺予奪。
人君。
生殺。
“……奴婢明白了。”
沈微行拿起棗泥糕。
天下還有很多百姓,食不果腹。
她也不是吃不了一塊棗泥糕。
“這就好。別再跟朕使小性子了。今夜,你和肖夜女一道侍寢。”
方燼生的眼光瞟過來。
沈微行苦笑。
一王二後。
龍鳳呈祥。
喬從嘉,你的生命,還能不能走到今夜?
“皇上。”
方燼生起身,溫溫柔柔地拉著喬從嘉的手。
“莫要逼迫太甚了,她一個女孩子家,既是初次侍寢,還是讓她一個人吧。”
沈微行流於外的殺氣,被她察覺。
方燼生是真的喜歡喬從嘉。
她要完成她的計劃。
但她怕他無端橫死。
為什麼?
“朕就是想讓她看看學學什麼是女子侍奉夫君之道。免得再這麼桀驁不馴,惹朕生氣。”
喬從嘉又來抓捏她的臉。
沈微行忽然覺得想吐。
樊妙音的麵孔浮在天穹。
——女子受男子欺淩。我要建一個屬於女子的國。
是了,沈微行,你被從前的喬從嘉如此溫柔迷戀著。
你又如何知道,平凡的女子們,是如何在一點一滴以日以年的蹉跎中,被侮辱,被欺淩,被折墮?
“等肖氏回來,再緩緩商量就是。”方燼生過來,輕輕將喬從嘉拉走。“既要侍寢,莓兒,帶陳靜去沐浴更衣,靜待暮色吧。快。”
她不想出事。
卻隻是徒勞。
因喬從嘉頷首。
“今日朕最頭疼的不是你們後宮……而是太子。”
太子?
方燼生眼神閃爍。
有水霧蒙蒙。
“朕已下定決心,要與沈家摘清幹係。太子不能留。”
帝王的側影在日光下陰鷙而英俊。
“皇上,這些事情,不如從長計議……”
“要動手便要幹脆利落。沈後頗有威望,國師更是枝繁葉茂。真要動太子,怕是勸諫的大有人在,再者,你腹中的又不知是男是女……”
“走吧。”
喻青莓過來拉沈微行。
卻被沈微行臂上的溫度灼得幾乎跳起來。
驚叫出口之前,卻被沈微行反過來捏住脈門,啞口難言。
“為今之計,隻有送一碟果子過去了。”喬從嘉的眼神,幽幽看住桌上的點心。“暉兒愛吃甜食。”
“皇上……”
“我記得宮中還存有些許高麗人所製的烏葵。”
喬從嘉伸手抓起一個蜂蜜餅。
方燼生嚇得跪了下來,“臣妾懇請皇上,三思而後行。”
“暉兒常與念蘭一起進膳。念蘭有百毒不侵的體質,若他們分食此餅,念蘭無事,而暉兒暴斃,便隻能歸為疾病,無人會向用毒上去想。”
“但沈太平沈清鬆沈品紅等眾人皆在,還有,還有太子侍讀沈藍田……”
“朕可以下旨,讓所有姓沈的,午時都去刑場思過。”喬從嘉的反應很快,“他們一走,宮防就由羽林玄門接手。太子死後,秘不發喪,以他的性命鉗製那群老家夥,逼他們退隱山林。數月之後,待朕做好萬全準備,還可借暉兒之喪事逼出國師的行蹤。一石三鳥,便這樣定了。”
“皇上!”
方燼生擋在沈微行與喬從嘉之間,“殺子不祥,臣妾,臣妾不願皇上這樣做!”
喻青莓的窒息已在喉頭。
忽然一鬆。
一股清涼之韻拂過她脈門。
沈微行低頭而行。
喻青莓與其說脅著她,不如說被她脅著。
出門而去,頻頻回頭。
方燼生額上細發被汗濕透。
花鈿似火。
她眉間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