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沈瑛要了去,有點可惜。
“臣妾以為,”丁閑字斟句酌,“或可效仿當年皇後為欽差往洛陽傳旨之事,將珂妹妹聘為送嫁女官,護送沈瑛前往嶺南。如此,若珂妹妹願以媵妾身份下嫁,便在嶺南補一道聖旨便是。若她不願,亦可率隊返回,再作抉擇。”
“……如此,大嫂是並不反對我嫁往嶺南了?”沈瑛幽幽看住丁閑。
丁閑胸口一窒,愧疚湧上心頭,“是我不好,沒有能力將你們留住。但……好兒女誌在四方,一輩子留在長安,或許,本也是一種遺憾。”
“臣妹倒是覺得,一輩子留在京城首善之地才好呢。”
沈光華不合時宜地插了一句嘴。
喬從嘉皺眉看過去。
沈光秀頷首應和道,“天下之大,哪裏比得了長安?好男兒就該出將入相,為國出力。好女兒亦應當修容修德,待選待冊才對。”
“待選待冊?”沈珂冷冷地一笑,“兩位姊姊原來存的是這個心思啊。”
葛搖光亦覺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卻攔不住她姊妹一人一句,幹脆爽利。
“番邦風霜苦寒,做了國後又能如何?嶺南瘴癘之地,冊為王妃也是徒然。”
“是呀,沈家的女兒身份尊貴,自然應該效仿陪伴月姊姊與晴姊姊,共理後宮,母儀天下才對。”
“我們倆都是宜男之命,定能為皇上多生養幾個皇子公主。”
“夠了。”
丁閑鮮少擺出主母派頭,此時此刻,卻真心聽不下去。
喬從嘉本人就在此地。
如此表明心跡,諂媚毫無矜持可言,豈是沈家女兒風骨?
沈閣月備位東宮,十五歲開始學做貴妃。沈閣晴自幼仰慕喬從嘉,主動同行跡近私奔。但她們都不曾如此丟過份。
丁閑斥責之語就要出口,還是看在葛搖光的麵子上忍了回去。
“……來人,添酒。”
沈瑛卻閑閑補刀,“兩位妹妹何必心急。皇上已說要選妃,稍遲回稟皇後,必定會為你們倆做主的。”
葛搖光麵色終變了變,“這種事情豈是小女孩子家該當擅言擅行的?華兒秀兒,你倆莫要貽笑大方了,時候不早,你們先辭席回去做功課吧。”
“且慢。”喬從嘉斷喝。
丁閑看到方燼生應聲倒酒的柔荑被喬從嘉施施然抓在手中不放。
“……皇上醉了。辛夷,上醒酒湯。”
“這點玉露連猴兒都灌不醉,何況是朕?”喬從嘉冷笑著道,“小閑莫打圓場,朕今夜便說清楚此事——沈宅權高勢重,代代國師,又出一門四後,朝野之間,已經頗有微詞。如今沈瑛沈珂乃是璿璣姑母之女,朕的親表妹,嫁往嶺南為王妃本是無妨。但朕絕不會再納沈家女兒為妃,以免群臣猜忌。明白了麼?”
沈光華與沈光秀一臉驚恐。
葛搖光的麵色亦不好看。
喬從嘉話鋒一轉,“若真要入宮也可,便從最低等的夜女做起,隔三五年,再冊為嬪,以絕巷議。——不知葛夫人與兩位妹妹可願如此?”
中原後宮五等嬪妃,皇後之下,為貴妃,為妃,為婕妤,為貴嬪,為嬪。無品級者,則稱為夜女,本義乃是夜間奉召之女,與宮人並無本質區別。
沈家女兒,豈聽過這樣的待遇?
葛搖光輕歎一聲。“回稟皇上,光華光秀並無侍奉君上之資質,遲些臣妾為她們自覓良人便是。”
喬從嘉滿意地微笑,“朕不能再納沈家的女兒。但今時今夜,朕還真要從沈家帶走一名妃子——”
國君長身玉立。
丁閑知曉命已到此,再難改過。
“方燼生聽旨!”
魔女輕輕放下酒壺。
誰打算做什麼,她一早知曉,盡收眼底。
“……民女接旨。”
“你侍酒有功,朕很歡喜。朕冊你為婕妤,今夜入宮。”喬從嘉借著玉露的酒意,朗朗宣布。“一應禮儀,由國師夫人替你籌備,明日再補。——欽此。”
方燼生的嘴角輕輕勾起。
她深深拜伏。
“謝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