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飲罷,鳳閣夫人矜持地順勢插話。
“是了,皇後今夜怎未同來?”
“她——這幾日正在為朕看選妃的畫冊,看得太過勞神,說是眼睛疼痛,所以就留在秦凰殿歇息了。”喬從嘉又瞥一眼身後的方燼生。
“選妃……?”
席間眾人俱都是頭一次聽說此事。
“是啊。要開枝散葉,不能隻讓梓童一人辛勞。後宮事務繁忙,還要教養太子與公主,所以朕也同意了選些賢淑女子入宮之事。”喬從嘉輕描淡寫。
葛搖光看了丁閑一眼。
丁閑低頭喝酒,避過她眼神。
案桌底下,龍池輕按鳳閣手背,要她莫失情態。
——皇帝總要選妃。現在選,與來日再選實際上並無不同。
但中原慣例,冊後當年,皇後獨占後宮,越年方可大選,以表尊崇。
如今喬從嘉當年開選,擺明了,並未將沈閣晴真當做真命皇後看待。
如此輕忽。
“冊妃自然大好。”葛搖光擺出嫡太夫人之款,“沈宅亦還欠幾樁喜事未辦,稍遲可趁天下同喜之機會,一體辦了。”
“是哦。”喬從嘉津津有味地剔著羊骨,“亭少的未婚妻總是稱病,若再不肯去邊疆,朕便給他重選個妻子,親自押去玉門關成婚。”
座下一片賠笑。
連方燼生也禁不住微微笑了笑。
丁閑嚴厲的眼神掃過去。
喬從嘉並未發覺,一派龍顏大悅的樣子。“接下來誰最年長?”
“……回稟皇上,是微臣。”沈機穎在席上抱拳。
“嘿,不說朕還忘了。你跟亭少一般,都是好事多磨。聽聞巴蜀那裏已經找回了你的郡主未婚妻,正運往長安——蜀道多艱,小閑,”喬從嘉轉向丁閑,“不如安排機穎前去迎接吧。”
“是,臣妾明日就安排。”
“再往下——權恪權恒你們倆一個是要娶荀家幼女,一個是要去洛陽葛家的,國師跟朕提過。”
丁閑看了一眼葛搖光。
搖光夫人神情冷淡中,流露一絲不屑。
“再下來是……沈瑛還是池魚?”
“瑛兒長一個月。”丁閑乖乖回話。
“那是朕的疏忽了。”喬從嘉爽朗地大笑,“魚兒妹妹許給了桑弧,卻沒給沈瑛擇一門好親事——對了,小閑,雲王新喪王妃,正要求娶繼室。你瞧著,此事可有餘地?”
丁閑杏目圓睜,“雲王……不是就要做五十大壽了麼?”
“朕不過隨口一說。”
“皇上。”
一身紫衫的沈瑛離席而起。
璿璣殿主母早亡,沈瑛長姐沈琪遠嫁高麗,並無人可以管束她。
“雲王為中原開國貴胄,德隆望尊,臣妹無依無恃,若能嫁往嶺南,是難得的殊榮。——沈瑛叩謝天恩。”
“嘿。好姑娘。”喬從嘉拊掌大笑。
“臣妹唯獨有一心願。”
喬從嘉示威一般藐視了丁閑一眼,笑道,“瑛兒是朕的親表妹,你哪怕說要天上星星,朕也派人給你摘了來。”
“……臣妹一房五姊妹,沈瑜沈玨已遠訪高麗,陪伴琪姊姊左右。沈宅獨留下臣妹和沈珂兩人。臣妹想效仿古時媵妾之禮,攜沈珂一同嫁往嶺南。待等珂兒年滿二十之後,再一同侍奉雲王,兩人合力,必能再為王爺添子加孫,枝葉繁茂。”
丁閑自然知曉,沈瑛為何這麼做。
桑弧的機會被池魚搶去。
如今又一個遠嫁機會出現,無論是嫁豬嫁狗,沈瑛都不會放過——更何況,雲王年輕時是本朝有名的美男子,就算年長些許,又能如何?
開國三王,地位尊貴,並不下於一國之君。
朝廷卻亦忌憚蜀中紹王與嶺南雲王坐擁實權。紹王嫁女入沈宅也好,國君嫁表妹給雲王也罷,都是相互監視,相互抵質,政治意味極其濃厚。
喬從嘉質詢地看了一眼丁閑。
沈琪的四個妹妹原本可以嫁四次,再過兩年,沈珂滿年可嫁之時,本可另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