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布爾先生剛一說出奧立弗的名字,以此表明來意,一直在客廳門口聽著消息的貝德溫太太就立刻屏息快步走到走廊裏。

“請進,請進,”老太太說道,“我知道會有消息的。苦命的孩子!我就知道會的,我從來都沒懷疑過。我一直都在祈禱,願主保佑他!”

說完,這位可敬的老太太匆匆地又回到了客廳,獨自坐在沙發上突然大哭起來。女仆就沒有那麼容易被感動,老早就跑上了樓,很快,就下來傳話請邦布爾先生立刻隨她上樓。於是邦布爾就跟了去。

他走進裏麵的小書房,布朗羅先生和他的朋友格林維格先生就坐在裏麵,在他們麵前放著幾隻磨口圓酒瓶和玻璃杯。一看見邦布爾,格林維格先生馬上驚叫起來:

“一個幹事。一個教區理事,要是我說錯了就把我的腦袋吃下去。”

“拜托不要打岔,”布朗羅先生說道,“您請坐。”

邦布爾先生坐了下來,格林維格先生古怪的舉止讓他覺得很慌亂。布朗羅先生把燈挪了挪,好讓自己能徹徹底底地看清這個教區理事的模樣,並且略帶焦慮地說:

“好了,先生。你是看到那個告示才來的吧?”

“是的,先生,”邦布爾先生說。

“你是教區理事,對不對?”格林維格先生問道。

“先生們,我是教區理事。”邦布爾先生自豪地回答道。

“那是當然,”格林維格先生對著一旁的朋友說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教區理事。”

布朗羅先生緩緩地搖搖頭,讓他的朋友安靜下來,又問道:

“你知道那可憐的孩子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完全不清楚。”邦布爾先生回答。

“哦,你究竟對他了解些什麼呢?”老紳士又問,“朋友,如果你有話要講,請直說。你到底對他了解多少?”

在格林維格先生對邦布爾先生的麵部特征作出一番細心的觀察之後,諷刺地問道:“你不會碰巧知道他的好事吧,是不是?”

邦布爾先生立即明白了這句問話的意思,臉色煞有介事地變得莊重起來,搖了搖頭。

“你覺得呢?”格林維格先生得意洋洋地看著布朗羅先生,問道。

布朗羅先生緊張地盯著邦布爾先生那張擰在一起的臉,請他盡可能簡單地把他所了解的有關奧立弗的事都講出來。

邦布爾先生取下帽子,解開外套,疊著手臂,如同追憶往事那樣,垂下頭,沉思了片刻後,開始講述他知道的故事。

如果要複述這位教區理事的話,大概需要20分鍾,未免太悶了,不過大意和主旨上是說奧立弗是個棄兒,親生父母身份低卑,品性惡劣。從他出生開始,他表現出的就隻有背信棄義,忘恩負義,蓄意傷人,此外沒有任何好品質。在他的出生地,因為對一位無辜少年進行血腥而怯懦的攻擊,所以趁黑夜從主人家逃出來,就這樣結束了那段短暫的工作經曆。為了證實自己的真實身份,邦布爾先生把他帶到城鎮的幾份文件放在桌子上,自己重新交疊起手臂,等待布朗羅先生的查看。

“看來一切都是真的,”布朗羅先生查看完文件,傷心地說,“對於你提供的情況,5個畿尼不算多,但如果能對那孩子有好處,我很樂意支付3倍的報酬給你。”

如果在這次拜訪之前,邦布爾先生早就知道這個消息的話,他完全有機會讓奧立弗的經曆賦予一種迥然不同的色彩。但是,現在這樣做已經太遲了,因此他鄭重地搖搖頭,把5個畿尼放進錢袋,離開了。

布朗羅先生在屋裏來回走了好一陣子,教區理事所講的事情顯然讓他極度困惑。格林維格先生也隻得忍耐,以免讓他更苦惱。

最後,布朗羅先生停了下來,拚命地搖鈴。

“貝德溫太太,”女管家一出現,布朗羅先生就說,“那個孩子,奧立弗是個騙子。”

“先生,不可能,這不可能。”老太太堅信不疑。

“我說他是,”老紳士反駁道,“你說不可能是什麼意思?我們剛剛完完整整地聽到了有關他出生以來的種種狀況,他完全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壞蛋。”

“先生,反正我不會信的,”老太太堅持說,“決不相信!”

“你們這些老太太什麼都不信,隻信江湖醫生和騙人的小說,”格林維格先生怒吼道,“我早就知道,你為什麼一開始不接受我的建議?我猜,如果他沒患熱症,你就會接受了,是不是,嗯?他很可憐,不是嗎?可憐!呸!”格林維格先生說著動作誇張地撥了撥火。

“他是個可愛,知恩,聽話的孩子,先生。”貝德溫太太憤慨地反駁道,“先生,我在這個方麵有40年的經驗,我了解那些孩子。如果沒人能這樣說,那就不要妄加評價他們。我就是這樣想的!”

對於單身的格林維格先生來說,這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看到那位紳士隻是微笑著,沒有其他反應,老太太揚起她的頭,撫平圍裙,準備再爭論一番,卻叫布朗羅先生製止了。

“靜一靜!”老紳士假裝完全沒有感到憤怒,說道,“永遠別讓我聽到那個孩子的名字。我叫你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一點。記住,在任何情況下,永遠,永遠不要提!貝德溫太太,你出去吧,記住我是認真的。”

那天夜晚,布朗羅先生家裏有幾顆充滿憂傷的心。

一想起他的那些好朋友,奧立弗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幸虧他並不知道他們所聽到的事情,要不然,他的一顆心或許已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