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被他的歌聲熏陶得要死。”王向陽控訴說,“從走出我家的門開始,一路上歌聲不斷,聽得你人都急死。他唱他的歌,你跟他說話,他都不搭腔。”
馮建軍感覺到,李躍進唱歌就是有心事,他一般是心裏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就用歌聲來消滅它,從前他是以練鐵砂掌來寬心,現在他是以唱歌來排泄苦悶,仿佛歌聲真的能疏導他心裏的障礙似的。“他不相信我呢,”他說。他是指王向陽不相信他而要跟著他來見馮建軍,以證實他沒有在中間玩什麼名堂。
“我哪裏不相信你?”王向陽不承認,“你莫錯怪要不?”
“我再寶,這我還是看得出來。”李躍進說,眼睛一瞪,有點要發氣的形容。但他馬上又把自己的火氣熄下了,就跟他進來時把自己的歌喉止住了一樣,聲音也降低了八度,“我雖然沒讀好多書,但你心裏想什麼我還是曉得,人的感情基本上是相通的,朋友。”
“我不跟你爭,”王向陽想辯護但又止住了,“免得傷和氣。”
“我也不想跟你爭。”李躍進聲音又變粗了,“我再蠢,心裏還是有一杆秤。”
“都莫爭最好。”張小英說,為他們一人泡了杯茶,“你們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都有自己的個性,一爭就會傷感情。最好莫爭。”
五個人說著話,李躍進把一大遝錢往床上甩,“你點下囉。”他說了個數目,臉上還是那種有氣的樣子。馮建軍估計他是對坐在他床上的劉建國有看法。自從劉建國把他拋在拘留所置之不理後,他就覺得劉建國在感情上背棄了他而不痛快。從此他對劉建國總是敬而遠之,除在馮建軍家碰見而說上幾句話外,基本上不來往了。“他發他的財,關我卵事。”他曾經這麼對馮建軍說,不屑於劉建國所幹的一切的樣子。
馮建軍沒有點錢,他剛要分出兩千元來借給劉建國,王向陽說:“明天我們去廣州,後天會有軍車去廣州拖貨,上午我表弟打電話到我店裏告訴我的。”
“好囉。”馮建軍說,瞥著劉建國,“過四五天再借兩千塊錢給你要不?明天我要去廣州搞煙。既然有軍車,我就想多搞點煙。”
“那你先借一千塊錢給我。”劉建國說,“我再去找其他朋友借。印刷廠等著我送錢去開印。時間就是金錢,你就借一千元給我算了,另外的錢,我再找別人想辦法。”
馮建軍點出一千元遞給了劉建國。劉建國把一千元放進一隻牛皮包裏,“你們坐,”他說,一副要走的樣子站了起來,“我還有事。”
“什麼事?”馮建軍瞅著他,“等下我們一起去飯鋪裏吃晚飯。”
“我還得去找別人扯錢,印刷廠等著我送錢去開印。”他說完這句話,人就走到了門口,正打算更進一步往外走,馮建軍喝住了他:
“莫走囉,要講得信。我今天離了婚,正好你們又都在這裏,請你們吃一餐離婚酒。走什麼走?”
劉建國瞥一眼陰著臉望著一邊的李躍進:“這裏有個人不喜歡我在這裏。”
馮建軍和張小英都知道他所指。“哪個?”張小英故意這麼聲明,“我沒不喜歡你啊。”
李躍進這時心情開朗地笑了下,走到窗前唱起了歌,當然是自我寬慰地哼唱。劉建國一笑,放下包,重新坐下,點上了馮建軍遞給他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