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建軍一點也不感到難為情,相反,身上有一根神經開始粗壯起來了。這根神經告訴他,如果他在他麵前表現出順從的模樣,他勢必就失去了彭嫦娥。看得出來,他是不會再讓女兒到長虹皮鞋廠工作了。這幾天,因見不到她,他心裏六神無主,現在他不能就這麼妥協和後退。“我們是自由戀愛,彭伯伯。”他這麼小聲嘰咕了一句。
彭伯伯立即虎視眈眈地盯著他,“自由戀愛也不能是這樣自由戀愛!”他厲聲說,“你們婚都沒結,就搞出了這樣的事。我跟你說,你要對我女兒這一世負責!”
“我是負責。”
“你負責就不會幹這種事!你是個不負責的青年。你不但糟蹋了我女兒的名聲,還破壞了我們這個五好家庭的聲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把我女兒的前途毀了。”
“我沒有毀彭嫦娥的前途。”馮建軍聲明說,“我會很好地對她。”他看著這個一臉憤怒的大人,心裏反倒膽子大了很多。“我們也沒想過要發生這種事,但年輕人總是有些衝動。我承認,我很愛你女兒彭嫦娥,她也愛我……”
他打斷他的話,“你們這是胡鬧!”他說,聲音裏明顯含著一股很濃烈的火藥氣味。“這是我不允許的,小馮你要看清這一點。”
“這是戀愛。”馮建軍這麼嘀咕了一句,那是不服他說的話的意思。
彭股長終於控製不住衝到臉上的火氣,“你是個典型的二流子!”他大罵了句,接著他掉過頭去怒視著自己的女兒,“嫦娥,你跟爸爸說真話,你是要這個家還是要這個幸福街的二流子?”他說,“要這個家,從今天起同這個二流子一刀兩斷!要這個二流子,就把戶口遷出這個家,我們斷絕父女關係,從此你就不要想再踏進這個家半步!”
彭嫦娥一臉緋紅,看著馮建軍又看著憤怒的父親。
“我給你五分鍾的時間考慮清楚。”父親嚴厲地說,一雙眼睛直冒紅光,“當著爸爸和這個二流子的麵表個明確的態!我們不能容許你再跟這個二流子來往!你肚子裏的孩子,爸爸會找人處理好,你隻要表個態,和他斷絕關係,爸爸就還是你爸爸。”
彭嫦娥選擇了馮建軍。這主要是她已經有了做母親的想法,這個想法雖然一點也不成熟,但足夠誘惑她了。這幾天,嬰兒在她的肚子裏有了點小小的活動,這是很讓她覺得新鮮的。另外,這幾天她被父親和母親罵得狗血淋頭,且像對待壞人一樣對待她,好像她不是這個家裏的一個成員而是外麵跑來的一條邋遢狗似的。她早就想擺脫這個家了!“把戶口簿給我。”她這麼小聲地說了句。
“什麼?”父親怒視著她,“你說什麼?說大聲點?”
父親以為這樣就能嚇退她,然而沒有。這幾天,她對父親的毆打和謾罵充滿了憎恨。“把戶口簿給我。”她聲音提高了八度,“我把我的戶口遷出去。”
父親氣得臉變成了豬肝色,“把戶口本給她。”他氣憤地衝妻子吼了句,“叫她永遠不要再想踏進這個家門!叫她快點滾蛋,讓她去生個二流子!”
兩人走出那個硝煙彌漫的家時,彭嫦娥左手攥著戶口本,右手拎著包,包裏裝著她情急中胡亂塞進去的幾件衣服,看上去她似乎不是被家裏趕出來,而是去旅行一樣。她母親在他倆走出H機械廠的大門不遠時又追了上來。“嫦娥嫦娥,”母親氣喘喘的樣子說,很責備地看著女兒,“你把你爸爸氣病了又有什麼好處?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我不回去,”女兒說,臉上是一種解脫了什麼的輕鬆表情,“爸爸是那樣罵我,打我,我不回去。我再也不進家裏這張門了。”
母親傷心的形容望著女兒,“你爸爸是說氣話,你計較這些幹什麼?”她說,“過幾天,等你爸爸氣消了,你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