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嫦娥。”彭嫦娥小聲說,非常坦率地覷著這個隻比她高一片豆腐的體育教師。
“這個名字好聽,”體育教師讚美地說,一笑,“你喜歡打籃球和跑步嗎?”
“喜歡。我喜歡打籃球。”彭嫦娥天真地說,“我讀小學就是學校籃球隊的。”
“想不想參加學校籃球隊?”體育教師覺得她是棵好苗子而高興地瞥著她。
“想參加。”
“那訓練起來是很累的。”
“我不怕累。”
“毛主席說,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體育教師告誡她說,“訓練起來雖然苦,但苦中有樂。從明天起,每天早晨六點半來學校參加訓練吧。你是棵好體育苗子。”
彭嫦娥一熱心於體育運動,學習成績就撇在一旁沒理睬了,早晨六點半至七點半訓練,那是一種高強度訓練,圍著運動場跑四千米,餘下的時間,拍著球在球場上不停地跑來跑去,達到增強體力的目的。每天如此。當一個人精疲力盡時,即使老師在講台上認認真真地講課,她也隻是坐在教室裏休息。彭嫦娥初中畢業時,她的父親對她的學習成績非常失望,數理化沒有一門及格,文科成績裏也就是語文和政治及了格,但都隻有六十分多一點。按說她是讀不了高中的,可是學校裏需要她讀高中。學校籃球隊和田徑隊需要她到比賽場中去為學校爭得榮譽。彭嫦娥的父親卻知道女兒的學習成績被體育運動毀了,逼她在學習上追趕同學已
經不可能了。因為她連勾股定理都沒弄清。物理課本上的無數定律,就跟一堆亂麻一樣,讓她永遠困惑和無法理清。“你不要讀書了,你讀書沒有用。”當她父親得知長虹皮鞋廠將收為區辦工廠時,她父親便希望她能有份工作,免得她高中畢業後再讓他著急。“你讀書讀不進,不過是學校裏的體育活躍分子。這是沒有用的。”
彭嫦娥自己也不想讀書了。她坐在教室裏確實沒有味道,她不知道老師在教室裏講些什麼,每次做作業她都是抄同桌的。她坐在教室裏,心卻在別處,在運動場上,在她喜歡的每一本小說上。人家在教室裏是聽課,她卻在教室裏偷偷看小說,看厚厚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和《紅岩》。她喜歡那個保爾?柯察金。看看他對冬妮婭的愛情吧,看看他革命的熱情吧。多麼了不起!她也喜歡那個江姐,江姐才是真正的革命者,令她喜歡和佩服。她要做一個革命者。她覺得坐在教室裏是沒有可能革命的。當她父親說起讓她參加工作時,她沒有反對,盡管她有點留戀學校籃球隊和田徑隊的隊員,但她知道沒有不散的宴席,而且她確實感到坐在教室裏很難受。“我不讀書了。”一個月前,她對非常看重她的體育教師說,“我爸爸要我參加工作。爸爸說這是一次可以躲避下農村的機會。”
體育教師看著她,“就參加工作?”體育教師說,“你確實是棵好體育苗子呢。”體育教師歎口氣,“你要是個子有一米七就好了,我就可以推薦你到省體委籃球隊去打籃球。可是你隻有一米六五,矮了點。”
彭嫦娥一笑,告別了這位一心要她在體育上發展,卻使她的學習成績變得一塌糊塗的體育教師。試想想,假如她讀初中的第一學期,遇到的不是一位熱心於體育事業的體育教師,或者假如她讀初中的那年她的個子沒有一米六的話,她可能就不會引起體育教師的注意,當然就會像其他同學一樣,按部就班地讀書並將高中讀完。那麼她可能就錯過了同馮建軍相遇,就不會有下麵的故事。一切都是命。人一生下來,就被一種神秘的力量驅使著,你幹什麼你將幹什麼,都在命中早注定了的。隻是你我自己都無法知道。你以為你改變了自己,其實沒有,你不過是在往命中安排好了的另一條路上努力罷了,而這種努力卻被神秘的力量操縱